庄秋庭带来的丫鬟小霜说，今后我再也不能踏入那间屋子半步。

那可是我和蔡钰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的家，我怎么就不能进去了？

小霜冷笑着说，现在他们家的庄小姐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还说做人不能这么不要脸，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我的确是蔡家的下人，我也想起了蔡钰之前和我说的那些话。

想要保护星城，就不能得罪庄秋庭，至少现在不可以。

所以我只好继续压抑自己做着那些倒屎尿，洗衣服，洗碗的杂活儿，并且真的再也没有踏进曾经属于我和他的那间屋子半步。

我相信，只有星城的星星之火，才是这个战乱世界中唯一的希望。

不过，也许人天生就是那种得寸进尺的生物。

庄秋庭并没有因为我的退让而就此放过我。

她的另一个丫鬟，名叫小雪的，总是戴着一副笑脸找我的麻烦。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装作不经意间的撞我一下，然后就会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沈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我么？”

我本来就不是那种计较的人，人家不小心撞你三五次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何况人家都已经道歉了，我就没有放在心上。

我总是笑着对她说：“没关系，下次注意一些就是了。”

不想这样的情况到后来愈演愈烈起来。

小雪撞我时候的力道越来越大，而且总是选在你最没有防备的角度，好几次我都被她结实的身子撞了一个趔跄，但是每一次她总会一副笑脸的向你道歉，让你没有办法发作。

她甚至会选在我端着一叠瓷碗碟的时候向我撞过来，我因此还摔坏了不少的东西。

每当瓷器摔坏的声音想起，庄秋庭总会不失时机的带着蔡钰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她会当着我的面对蔡钰说：“你瞧瞧你屋子的这个人多笨，咱们不如把她撵出去吧，不然咱们家的碗都让她摔干净了。一个就会摔碗的人，也不吉利。”

诸如这样的话，也不知怎么就很快传遍整个督军府的上下，每一个人看我的样子似乎都在暗示说，我因为没有能嫁给蔡钰心生怨气，摔碗来解恨，而我是一个不吉利的人。

我知道这是庄秋庭想要赶我走的把戏，我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开。

只是爷爷从小对我的叮嘱，总是会在我动摇的时候在我耳边响起：

“蔡家对咱们沈家是有重恩的，你要懂得报恩啊。”

如果我离开了，那么我们沈家就永远都欠他们蔡家的了，所以我不能走。

再说我连亲眼看着我喜欢的人娶了别人这样的事情都挺过来了，说实话，庄秋庭的那些小把戏，对我的内心伤害有限。

也许是我的态度一直很温和，庄家主仆心中生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所以她们气急败坏的选择了在我倒屎倒尿的时候让小雪过来撞我。

想来，她们是处心积虑的想要把我弄脏。

当初为了能保护蔡钰，做好侍女和保镖的双重角色，爷爷从小就教我练武。

我身上带着练武之人特有的下意识反应。

之前会被小雪算计，完全是因为我以善意度人，没有加以防备，而到她这次再撞过来的时候，我早已处于戒备的状态。

小雪不懂收敛她的脚步，所以老早我就听到她粗重的脚步向我加速而来。

直到感觉到她有些笨重的身体压过来的风，我一个太极转身灵巧的躲过，然后顺手就将手中的屎盆子朝她头上扣了上去。

一股屎尿隔夜的恶臭一下子扑鼻而来，我往旁边微微躲开。

庄秋庭听到这边的动静，抓准了时机拉着蔡钰朝这边走来。

远远的我就听她在喊说：“这个赔钱货，还是早些撵出去嫁人的好，居然又把粪桶搞翻了，不吉利不吉利！~”

不过当她走近的时候立刻就傻眼，小雪一身黄汤的站在那里，正在不停地抹脸上的屎尿。

屎尿腌得她眼睛睁不开，嘴巴不断的往外吐着些什么。

小雪听到庄秋庭的声音，就转脸向她告状说：“小姐，这个小贱人将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说完，又吐了一口，正好吐在庄秋庭大红色元宝襟旗袍的刺绣白牡丹上。

“哎哟！~”庄秋庭不由的往后一跳，大家闺秀的仪态尽失，倒像一只灵巧的猴子。

不幸的是，她穿着的是一双细跟高跟鞋，往后的那么一退，正好就把脚崴了，一下子整个人摔进了刚刚倒在地上的那滩屎尿里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庄秋庭顿时发出几声凄厉的尖叫。

这几声尖叫几乎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声音，所以将督军府后院几乎所有的人都引了过来。

督军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前院办公，蔡家大哥和三哥出门应酬了，只有大嫂和三嫂在家。

蔡家大嫂怀了孩子，离我们这边又比较远，所以没有过来。

督军夫人刘璐带着三嫂过来看怎么回事。

“妈！~”庄秋庭的怒吼吓了督军夫人一跳。

倒是三嫂一副看戏的表情问说：“这怎么回事呀？怎么搞得这么臭。”

庄秋庭指着我大声喊叫着说：“还不是这个贱人，她弄了我一身的脏东西，我不活了。”

说着，竟然坐在屎里面哭了起来。

我发现人有的时候真的比较奇怪。

刚刚小雪吐了庄秋庭一口屎尿的时候，庄秋庭躲之不及，当她自己整个跌进去的时候，又仿佛毫不在乎了。

作为丫鬟的本分，我是该劝一劝她的，于是对她说：“四少奶奶，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和仪态哦，你可是大家小姐哦。”

这句话我说的很小声，也符合丫鬟的身份，所以没有人说我。

督军夫人想来是看出点眉目来，于是皱着眉头问我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的？”

语气里，不乏责备的意思。

督军夫人精明，果然态度上还是帮着自家人的。

虽然爷爷教育我说做人要实诚，但我始终觉得，只要动机是单纯的，无所谓手段的卑劣。

再则，撒一个小谎也不算手段卑劣吧？

于是告诉督军夫人说：“说出来您老人可能不信，是小雪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自己钻进屎盆子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