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门走了进去,「父皇。」
他低头看我,这大约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我,「南枝,过来父皇身边。」
我将安神汤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跪在他脚下,把脑袋放置在他的膝上。
太子是父皇最爱的孩子,得知他背叛时,父皇定然是难受的。
阿辞在东宫搜出巫蛊小人,派人告诉父皇时,父皇还心存疑惑,想派使者请太子过来询问。
然而太子斩了使臣,声称谢辞谋逆,以太子令旨调动京卫时,父皇终于信他的长子造反了。
这对一个缠绵病榻的帝王和父亲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我刻意只戴了一支木簪,父皇抚上我的头发时,摸到的不是冰冷的饰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我没有说话,父皇也没有说话。
我们互相依偎,彼此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于父皇而言,我是他此刻唯一的女儿。
很久很久,久到安神汤都凉了,父皇对我说:「你留下来陪朕,朕会择宗室女和亲。」
这句话后,我成了宫里最受宠爱的公主。
不管是巫蛊还是太子造反,都在我与阿辞的算计中,就连此刻父皇对我的爱,也是算计下虚假的产物。
父皇带着我乘坐辇车回了京城。
按照我与谢辞商量好的,谢辞搜查东宫前,向父皇求了一道给京卫营的密旨——请京卫护卫天子归京。
只有这样,京卫都尉听闻太子令旨时才会诧异,才会速速遣人禀告父皇。
京卫有疑,太子便不能及时起事,阿辞的性命也能得到保障。
我与父皇到京卫时,王都尉押着的太子的使臣上前。
父皇只看了一眼,就让人把他丢去喂狗。
「把那个无君无父的孽子给朕抓回来,生死不论。」父皇站在京卫面前,下了死令。
我站在父皇的身后,像是一个不起眼的装饰物。
可我知道,巫蛊在前,谋逆在后,太子这一次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京卫有了天子坐镇,太子的旨意再也无法畅行。
王都尉很快抓到了太子,来问父皇怎么处置。
「太子殿下一直说想要见陛下,臣请问陛下应当如何?」
父皇冷笑,「把他带到朕面前来。」
王都尉领命而去,不多时,太子身戴镣铐、披头散发的被押了上来。
不等他哭泣诉情,父皇拔出身侧副将的剑,毫不留情的捅入他的心口。
炙热的血从太子的胸膛涌出,溅了父皇满脸。
太子倒下时,尚未来得及哭出的泪慢慢从眼角滑下,滴落在地。
与此同时,剑上的鲜血应声滑落。
父皇站在万千将士前面,剑指太子,「忤逆之徒,朕诛之。」
短暂的寂静后,王都尉带领众将士跪下,声音震天,「臣誓死效忠陛下,陛下万岁!」
父皇回过头看我,「枝枝,佛祖赐梦警醒,你是佛祖派来保护朕的。」
我微微一笑,握住父皇的手,「枝枝是父皇的女儿,最爱父皇了。」
阿辞同我说,先皇厌恶父皇,数次不顾他脸面的责罚他,罚跪、杖刑都是家常便饭。
若不是几位皇子斗得太狠,最后只剩了他一位皇子,皇位也轮不到父皇坐。
父皇也许暴虐,也许昏庸,但他绝对是最爱子女的。
只要他把我看成是女儿,我就是晟朝最尊贵的女子。
他满意的摸了摸我的脑袋,牵起我的手,带我乘御辇回了宫。
他领我去了坤宁宫,「皇后以前是不是苛待你了?」
我没有说话。
父皇令人抓住皇后,温和的把匕首递到我手中,「枝枝,你想不想报仇?」
我转身看去。
平时雍容华贵的女子被迫跪在地上。
尊严不存,命不由己。
我又想起那年蜿蜒的血色。
我曾不止一次后悔,我的惧怕害得阿辞再无光明正大站在人前的机会。
我紧紧握住匕首,捅进皇后的胸膛。
她脸上的怨毒和不甘定格在这一刻。
我没有欢快,亦没有难受。
我转身扑进父皇的怀里,轻轻啜泣。
父皇拍了拍我的背部,「把废后丢去乱葬岗。」
他抱着我回了乾清宫,准我住在乾清宫的偏殿。
「枝枝,朕已经错过你十五年了,往后的日子,朕想你承欢膝下。」
我紧紧抱住父皇,「枝枝不想嫁人了,枝枝想一直陪着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