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燕然此人,手段却是非凡。
短短时间内不仅将皇后交于他手上的前太子派系势力全部牢牢掌握,而且对各皇子派系的争斗对付起来得心应手,无论明争还是暗斗,未尝有过一次败绩。
渐渐让原本瞧不起他的各皇子愈发郑重起来。
随着皇帝年老体衰,皇子间的争斗越来越白热化。
而太后,虽然已经隐退皇室多年,但其背后有一批忠心耿耿的老臣,势力不容小觑。
所有皇子都冀望得到太后的支持,这样将会让他们在争储上如虎添翼。
只可惜,太后虽然已经年近古稀,但神智清朗,慈威甚重,就算是当今皇帝和皇后,对她在这许多年来亦是恭敬有加。
又哪是几个年轻的皇子可以轻易左右的。
太后的寿辰,无论皇宫贵族,朝臣官宦,无不处心积虑准备寿礼,只为能够博得太后欢颜。
想当然耳,当今太子燕然在寿礼上定然也花费了许多心思。
只是不知太子准备的寿礼是何物,又是否能够让太后满意?
众人心中各执想法,皆专注地望向燕然的一举一动,不敢大意。
于斐紧随在燕然身后,一心对即将要演唱《青花瓷》颇为紧张,是以根本没有受周围人的注目礼影响,只专心地盯着燕然的后背,随时准备接受开唱的提示。
燕然走上前时,已有宫人将他准备的寿礼抬了进来,宫人将寿礼上覆盖的红绸摘下,露出黄花梨山水海川座屏。
众人睁大了眼,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山水海川座屏,很快就有人看出来座屏上绘制的山水河海川出自当朝最负盛名的画师之手,而上头所写的诗词,正是太后新近之作《青花瓷》,从字迹上来看亦是出自名师之手。
难是难得的作品,只——
这可是太后寿辰。
这样的座屏实在是,不够看。
评估清楚后,有不少人暗暗抬手掩了唇鼻,将嘲弄的笑略作遮挡。
质子就是质子,在异国他乡蜗居十数年,这眼光和见识......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燕然浑然不在意四周渐渐响起的议论声,上前恭敬地朝太后行了大礼,又诚挚地诵了贺词。
待礼节行毕,他从袖笼中抽出一根碧玉箫,转头往于斐淡送了一个眼神,将箫抵在唇边,吹奏起来。
于斐陡然打起精神,倾耳一听,燕然竟然吹奏起《青花瓷》的前奏!
他是怎么知道前奏的?!
虽然有几处音节与实际歌曲不完全相符,但起承转合却更显古意!
于斐出神不过一瞬,很快便压下好奇的心思,开始唱起《青花瓷》来。
歌曲悠扬婉转,歌词怅惘绵长。
仿佛是度千年而来,只为腕间抬笔时,曾经勾勒过你如月般的容颜。
岁月犹如袅袅轻烟,升起再又消散无踪,可回首千年,从未忘却过你如雾般的眼。
一曲唱罢,大殿内久久无声。
这样的歌曲,并非燕国的曲风,是殿中绝大多数人都未曾听过的唱法。
只是,却莫名的敲人心扉,莫名的让人沉醉。
定是燕然从齐国带回来的靡靡之音。
几位皇子率先从歌中回过神来,彼此对视一眼,没有错过彼此眼中的嘲讽。
太子的本事,不过如此。
太后悬赏寻求谱曲大师为《青花瓷》谱曲之事,众所周知。
在座的有心人,无不都寻过谱曲大师为《青花瓷》谱曲,甚至不止一次。
只可惜这半年下来,未尝有一人所谱之曲能够让太后满意。
是以众人渐渐将这件事放下,只或许哪天得闻新的谱曲大师,再尝试看看能否合太后心意。
太子在太后寿辰献上这样一首曲子,莫不是笃定了这首曲子必然能够获得太后青眼?
只是,在他们听来,这曲子好听是好听,但曲风甚是古怪,远远不比以往各大家作的曲子,太后能欢喜,才怪。
有皇子用力地拍了拍掌,站起身朗声笑道:“这样的曲子还是头回听,不知是否是太子殿下在齐国时所作的词曲?真是让人佩服!”
“齐国乃战败国,”立即就有皇子应和,“怕不就是因为举国沉迷这样的糜音,才会在战事上一再输给我大燕?哈哈哈!”
“太子用齐国的曲子给皇祖母献寿,”又有人笑道,“不知究竟为何意?不如说个清楚,让兄弟们好学习学习。”
这些明捧暗讽的话,就连于斐这样初来乍到的人听着都觉刺耳。
于斐抬眼看向燕然的侧颜,却见他眉眼不动,唇角浅浅地勾了勾,没有回应皇子们挑衅的话,而是依旧诚挚地看向太后。
她顺着燕然的视线,往太后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太后不知何时从袖笼中取了帕子,正在印着仿佛濡湿了的眼角。
太后,是穿越者无疑了。
这个想法于斐早在看到书中内容时候就产生了,而今看向雍容华贵的太后,更加确定了这个念头。
虽然太后看起来与古人别无二致,身上气势不怒而威,但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怀念和激动,证明了一切。
燕然这次赢了。
就算那些皇子再蹦跶,也抵不过太后欢喜。
就在于斐转念之间,果然就听太后开了口:“太子这份寿礼,哀家甚是欢喜。太子孝心有嘉,值得赞许!”
这话一出,周遭霎时一片安静。
先前无数贵重的寿礼,太后不过是颔首淡然以对,太子这首曲子,分明不过靡靡之音难登大雅之堂,怎会独得太后嘉赏?
无数人脑海里缓缓地打上了一个问号,目光在燕然和于斐上来回穿梭。
“哀家这首《青花瓷》,”太后双目缓缓扫过大殿,“寻找作曲者无数,皆不能让哀家合意。”
“本以为这辈子怕是听不到这首曲子了,不曾想,哀家今日寿宴上,却能够有如此大的惊喜!”
“太子这首曲子,曲风悠扬回转,缠绵悱恻,正是哀家想要找的曲子。哀家心甚悦之。”太后定定地看向燕然,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深意,缓缓问道,“不知可是太子亲自谱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