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村头,赵毅此刻陷入两难之际,耳边依旧回荡着孙轻那嘶哑的嗓音,心里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没想到刚才还恶言相告,咄咄逼人的孙轻,眨眼间竟然如此爽快,不但不计较他此前因怒杀人,村中钱粮未缴之事,反而诚邀他入伙,加入常山贼,更豪言袒胸,推举他做常山军的三寨主。
这一切可以出乎他的意料,完全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若是以他的想法,那肯定是不愿意加入什么捞什子的常山军。
山贼就是山贼,在怎么冠冕堂皇,冠以一军之名,还是难以洗刷以往所犯下的罪孽。
世间男儿,一腔热血,怎可从贼,行那伤民作恶之举。
更何况他志不在此!
可是,如今,他若是不答应,必将引来这常山军二头领孙轻的滔天怒火。
老子,见你一身武艺不俗,好心好意诚邀你上山,之前所犯之罪,不但不怪罪,还免除了赵家村每年所要上缴的钱粮,庇护了你们村子的安危,更将推举你做我们寨子里的三头领。
你他娘的不但不领情,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怎么?看不起我们常山军!
联想到这里,赵毅脸上表情不断变化,心中百感交集。
正当他下定决心,一咬牙,准备豁出去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了一道急促熟悉的声音。
“终于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赵毅暗松了一口气,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大兄!”
刘恕快步上前,对着赵毅喊了一声,然后眼神灼灼的望着那抛出橄榄枝,一脸笑意,眼神真诚的中年消瘦男子。
“听闻二头领见我大兄武艺不俗,欲邀他上山入伙,做那捞什子三头领?”
孙轻正等着眼前的大汉回复,却没想到跑出一年纪轻轻,大约十六七岁的小子一口阻止了大汉的回复,心中顿时一怒,正要发作,可在见到那小子身后跟着一大群年轻青壮,手持棍棒铁叉锄头,看人数不下如百人,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到嘴边的话悄悄咽了下去。
”不错,我正有此意!若是你家大兄答应了,跟我上山,我必将推举他做我们三头领,往后你们村子每年的钱粮不但不用缴,反而还会受到我们常山军的庇护!“
”是吗?“
刘恕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一双眸子雪亮,望着信口承诺的孙轻,似笑非笑。
孙轻迎上刘恕那火辣辣的眼光,被他看得直发毛,心中一惊,感觉心中的一切都暴露在这年纪不大的小子眼底下,脸色转变间,堆出一脸的笑意,拱手反问道:“怎么?不信!“
”哈哈哈!“
刘恕仰起头大笑了起来,脸上一阵轻松。
”孙头领所言,小子又如何不信,只是……“
孙轻望着那大笑起来的刘恕,微微点了点头,觉得这小子一惊一乍,虚有其表,正暗自高兴,却没想到他还有后话。
”只是什么?“
”只是小子胆小,怕我大兄放了这人,跟你入伙,上了山,你等到时候来个卸磨杀人,将我们围而杀之,这可如何是好?“
刘恕一手拍着胸脯,担惊受怕,摇了摇头,一脸叹息道。
”小子休得胡言乱语,以我孙轻之为人,又岂会行那小人之举!“
孙轻勃然大怒,望着刘恕脸色瞬间变了,他感觉眼前的小子有点邪乎,仿佛他肚子里的蛔虫,将他心思全部猜中了。
“呵呵……常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孙头领的为人如何,小子不知道,我赵家村的老弱妇孺一众乡亲亦不知,更何况我等也不想知道。“
刘恕眼神坚定,笑容满面,势气逼人,毫不退让的望着孙轻。
”哈哈!好一个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子,你待怎样?“
孙轻见刘恕毫不退让,势气逼人,一脸盛气凌人的样子,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一刀。
”孙头领,非是我待怎样,而是你该如何?“刘恕望着那强压着怒气的孙轻,嘴角掀起一抹嘲讽。
“昔我曾闻西周文王为访大贤治理西岐民生,沐浴更衣,戒斋三日,终在磻溪得遇姜尚,最终西岐得以大治!
我亦曾听闻商纣王荒淫无道,天下黎民陷入水深火热,西周武王德天民心,替天伐纣,周武王亦金台拜帅,聘请吕望,讨伐商纣!
而我更听闻我朝高祖皇帝,当年与霸王相争,更是沐浴更衣,戒斋三日,铸坛拜将,聘请淮阴侯韩信为三军统帅,终得灭楚,兴我大汉!”
此刻刘恕不但没停下来,反而一鼓作气,继续说了下去。
刘恕这样做,也是煞费苦心。
此行,他不但要将拖字诀进行到底,还要将己方众人占得理,集中气,拧成绳,提高胆量,更重要还要狠狠的打击对方的气势,让他们觉得自己理亏,自己失信,等到心灰意冷之下,己方无后顾之忧,厮杀起来,也不会吃太多亏和顾虑。
窄小的道路上,静若针闻,唯有一道嘹亮浑厚的嗓音在这窄小的道路上空盘旋。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眸子泛光,望着眼前那清秀的身影,暗暗称奇。
赵毅心头火热,粗狂的脸上弥漫着浓浓的笑意。
他虽非出身世家,但这些年见识却不凡。
刘恕说得这些他虽非见过,但有些却也听讲过,只是没想到此刻会听到如此脍炙人口的段子。
试想世间哪有男儿大丈夫,不想手提三尺青锋,建不世功勋?
只是这种机遇,可遇却不可求!
孙轻的脸色从最初的打趣,到现在的惊滞,眸子精芒灼热,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微微沸腾起来了。
自古男儿何人不求建功立业,封侯拜将,这是男儿的荣耀,亦是男儿的使命!
孙轻回过神来,眼角余光扫了扫周围的人群,见他们沉浸在刚才那嘹亮浑厚的嗓音中,心头却泛起一丝无奈。
眼前这青涩未退的小子,不知在哪听到这些,倒是会蛊惑人心,只是却合自家胃口。
想他孙轻这辈子不就是想能建立功业,封侯拜将吗?
刘恕扫了眼周围众人的样子,将他们的表情一一收在眼里,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我大兄虽是山野之人,但每啖吃得了肉,喝得了烈酒,亦能骑得了烈马,舞得好刀,两臂更有千斤之力,与大贤,和将才,不能相比,但也非等闲之辈!
今日,尔等是请还是挟?”
“说得好!”
赵毅闻言,体内血液沸腾,胸腔里荡气回肠,往前一站,虎目怒睁。
“尔今是请还是挟?”
孙轻望着那往前一站,虎目怒睁的赵毅,脸色微微一变。
“好个口齿伶俐的小子……只是不知这请又如何,挟又如何?”
刘恕活动了下有点酸痛的脖子,望着那仿佛高高在上的孙轻,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嘴角掀起了淡淡的笑意。
”嘿嘿……想要我大兄入伙,上山做那捞什子的三寨主,起码拿出你们应有的诚意出来!
若是请的话,尔等今日当回去,不说沐浴更衣,戒斋三日,但起码得挑选一个好日子,奉上一柄好刀,一骑好马,一坛烈酒,前来拜请,我大兄说不得心头欢喜,会愿意帮你,一起共谋大事!”
“若是……”
刘恕声音突然断了,顿了顿,眼神凌厉,旋即厉声大喝。
“若是挟,唯死战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