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下雪的时候是最美的,温乔坐在梅花枝上伸手接着雪。
细白的雪透过她的手,缓缓落在梅树下的积雪里,成为点装大地的好不起眼的一员。
温乔明亮皎洁的眸子微微瞌起来,不时有几个丫鬟成群结队的撑着伞从她身旁走过。
温乔睁开眼睛,抬起手想要摩挲脸旁的花瓣,似想到什么,玉白的手垂下来。
她抬头看着天空,那里干干净净的,看的久了,有点晕眩的感觉。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温温柔柔的撒在她身上,有点热。
这是温乔去世后的第三日,长明公主请来了得道高僧明启亲自为她祈福超度。
温乔没有去看她的身体,过去两日她都是在屋外度过的,今日也是。
她不想进去看自己的尸体,也不想去看外祖母哭红了眼睛依旧撑着为她主持葬礼的样子。
明启法师她曾经远远的看过一次,是个慈祥的老人呢。
温乔静静地放空着思绪,眼睛有些疲惫的闭上,她身死的第二天,便看到了徐氏丑恶的嘴脸。
徐氏是她的继母,也就是个侧室罢了,温乔幼时丧母,当真是喜欢极了那时对她好的徐氏的,只是未曾想到……
温乔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徐氏也太心急了。
荣华阁,正厅。
长明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笑了笑,有些赫然道:“明启法师,这次麻烦你了。”明启沉默的摇摇头,半饷,道:“长明你……节哀。”
长明的手颤了颤,“啪——”茶杯里温热的水沾湿了她的绣花鞋,她的嘴角勾了勾,勾不起来。她的脸色苍白,笑道:“明启,你……赶了这么久的路,去休息吧。姣姣的事,明天再说。”
明启法师对着长明公主行了一礼,这才慢慢的走出去了。
温乔在屋子外的柱子上绕来绕去,就是不进去。她刚才听见外祖母叫她的小名了,她小名叫做姣姣,记得是母亲起的。
那日的阳光有些暖融融,母亲拉着她坐在树下,手指在她的眼睛附近打转,叹一句“我儿的这双眸子真是好看。”又道:“明亮若姣姣凉月,我儿以后便称作姣姣好了。”
这些都是外婆跟她回忆母亲时,时常会提起的。
温乔在屋外沉默的飘了会儿,又飘去了隔壁园子的梅林里睡觉。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飘了几日,做完了礼数,风风光光的入了葬。
下了葬之后温乔可就不能随意的到处飘了,她日日便坐在自己的陵墓上,她的魂魄越来越虚弱,到第七日之时,她直觉自己即将要消散了,便无奈的入了陵墓。
就算要走,也要待在她的身体里再走吧。
温乔撑着虚弱的透明的灵魂,缓缓躺在她的身体里。
温乔感觉到嘴里有东西,不等她细想,困意传来,温乔的精神缓缓陷入沉睡。
夏天的天气总是闷热难耐的,温乔是被热醒的,身上湿湿黏黏的,很不舒服。
她猛的睁开眼睛,四下环顾,手底下的被子入手温凉,空气中是令人难受的闷湿,房间里的装饰像是她小时候的房间。
温乔测了测头,一个虎头布偶摆在她的耳朵旁,温乔愣愣的摸了摸那虎头,凉凉的,很是舒服。
她这是……回来了?
蝉鸣声吵的人有些烦噪,温乔爬着坐起来,看了眼白白嫩嫩,小小肉肉的手,不知现在的她是多大了。
“吱呀——”门被从外推了开来。
温乔把目光转向门口,那是一个绝对美丽的妇人,雪肤琼鼻,杏眼桃腮,眼睛里水光流转尽是说不出的缠人风姿。
温乔看着那妇人,有些愣忡,有些陌生。
那是她的母亲,亲生母亲,在她八岁时去世的人。八岁,刚好可以记住人了,可是人却走了,她在记忆里不断的美化自己的母亲,十多年过去,再见竟是有些陌生了。
华荣进来便见自家女儿坐在床上呆呆的望着自己,免不得捂嘴轻笑,走进一看,见温乔竟是没有披着个外衣,随即皱了眉头,柔顺的走过去在柜子里找着了一件嫩绿色的外衣拿着给温乔披上。
温乔乖顺的披上外衣,这才细细的看着华容的容貌,华荣见着自家女儿这般啥样,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弥漫开来,她食指轻轻点了点温乔的额头,笑道:“我家姣姣今儿个怎地这般痴傻了?”
温乔被华荣语气里掩饰不住的亲昵弄的一呆,被华容搂紧怀里,半饷,她才闷闷的道:“娘亲,今儿个是何年何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