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卿,无锡石塘湾人。
当过银匠,开过茶馆戏院,后来跑到上海,和黄金荣结拜为兄弟,成了赫赫有名的大流氓。
这家伙门生弟子众多,连奉军旅长毕庶澄都是他的徒弟。
而且,孟少原还知道,他有一个更加“有名气”的徒弟:
未来的大汉奸李士群!
也正是依靠众多爪牙,季云卿才能肆无忌惮地在上海、无锡等地绑票勒索、贩毒抢劫、开设赌台、包揽讼事。
1927年,他出任江浙两省禁烟检查处处长,仅半年时间,便敲诈到大洋60余万元!
而戴笠的好友罗渊成,因为得罪了季云卿的徒弟,也是无锡大名鼎鼎的土霸王杨新力,结果罗渊成的儿子罗鹤望,惨遭绑架。
绑匪一开口就是三百万大洋,罗渊成虽然是个生意人,但情急之下,到哪去筹这么一笔巨款?
他明知道这是杨新力做的,但却无可奈何。
距离绑匪规定的交纳赎金日期越来越近,一筹莫展的罗渊成,只能找到戴笠,哭诉求他帮忙。
戴笠面色阴沉:“季云卿人在上海,但无锡却是他的大本营。他经常在上海绑了肉票,送到无锡去,收到赎金后再放回来。”
“所以,他在无锡的势力很大,无锡行政督察区专员公署驻地的那些人,基本上都听他的。
这件事,我不方便公开插手,否则方方面面都不好看,因此,我要找个办事机灵的人帮我去做这件事。”
“我知道了,戴处长。”
孟少原明白了戴笠的意思:“我帮戴处长去一趟吧,一定把人质安全救出来。这些流氓简直无法无天了。”
“是该杀一杀他们的威风了。”
戴笠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季云卿暂时不能动,我不方便出面又是一回事,可是如果能够找到杨新力的犯罪证据,我力行社要杀个把的人,哼。”
一声“哼”,戴笠杀机毕露。
“其实,又何必一定要犯罪证据?”
孟少原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戴笠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四月十四日。”
孟少原不慌不忙说道:“民国十六年,无锡闹赤党,四月十四日,季云卿的门生邹广恒,在赖世璜部的配合下,疯狂镇压。”
“听说,在赤党工人纠察队的总部,崇安寺大雄宝殿里,邹广恒让人一连扔了几十枚手榴弹,纠察队死伤惨重啊。无锡的赤党,一直都把邹广恒等人视为凶手。所以,我们想杀季云卿门徒,赤党又何尝不想报仇呢?”
戴笠看着孟少原的目光,居然带着几分好奇,这是过去从来都没有过的:“你连这事都知道?”
“属下的舅母当姑娘的时候就是无锡人,所以略知一二。”
孟少原这倒没有说谎。
在他的前一世,他的舅妈的确是无锡人,而且还是研究历史的。
无锡惠山里的严朴烈士纪念碑,他舅妈也参与了讨论意见。
而当年无锡的工人纠察队,就是严朴领导的。
“原来如此。”
戴笠这才释然:“那么,一会你去会计股领路费,总务科领武器,我特批了你们一辆车。到了无锡,先去西门桥码头,那里有一家没有招牌的小饭店,你进去后,告诉伙计,要一份无锡排骨,里面加两个无锡名产肉面筋,多放葱。听到暗号,我们的人会来接应你的。
那个特工叫田七,在无锡开了三年饭店,期满了,这次任务结束带他一起回来。”
“好的,戴处长。”
孟少原在心里琢磨着“田七”这个有些古怪的名字。
戴笠把这么私人的任务都交给了自己,说明了他对自己的信任。
而且,这同样也是一次考验。
具体该怎么做,孟少原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这去的一路上,慢慢的补充完整也就是了。
刘焕文要不要带?
按照孟少原的本意,是不想带的,可要真这么做了,戴笠一定会对自己怀疑。
……
来到会计股和总务科,有戴笠的命令,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非但如此,会计股的股长徐人骥,还在正常基础上,多批给了一倍路费都不止。
让手下准备钱的时候,徐人骥显得特别关心:“小孟,第一次出公差?”
“是的,徐股长。”孟少原客客气气的。
徐人骥话里有话:“人在外面不容易,花钱的地方也多。该花的就花,别心疼。要用多了,你自己先贴补着,回来报销,我亲自给你签字。”
“谢谢徐股长。”
孟少原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多报销出来的钱,当然是两个人对半分了。
……
一天后。
无锡,西门桥码头。
这里是连接上海、南京、武汉的水路重要枢纽,每天船来船往,热闹非凡。
多少讨生活的,船夫、苦力、扒手……每天都把西门桥挤的到处都是人。
船夫叫做“船上人”,苦力叫做“卖力气个”,扒手人称“贼骨头”……
每行都有每行的帮派,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
孟少原带着自己的小队,来到西门桥码头,看到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个个都觉得新鲜好奇。
忽然,就听到一声悠扬的叫卖声:
“剃——嘚……刮——老胡嗖……”
“什么意思啊?”
人多,也看不到叫卖的摊子在哪,祝燕妮好奇问道:“在那叫卖什么啊?”
袁忠和来无锡执行过几次任务,笑道:“叫的是‘剃头,刮胡子’。无锡人说话里喜欢带个老字。胡子叫老胡子,年纪大叫老小,个性嚣张的人叫老软……”
“老袁,挺熟悉的啊。”孟少原也笑了出来。
“走,找那家饭店去。”
西门桥码头,大大小小的饭店林立,可要找到一家没有招牌的,还真不算太容易。
找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才终于在小木桥附近的一条巷子口找到了。
没有招牌,但门口挂着一盏破灯笼。
只有一盏。
这就是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