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突然觉得有嘴角点咸,伸舌头舔了舔,嘴角湿漉漉的,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满脸都是汗珠子。
静室里面并不热,通风也很好,人待在里面其实还是很舒服的,这一头一脸出的都是虚汗。
陈凡感觉到一阵心慌意乱,静谧之中都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咚”的直跳。
背上也是一片冰凉,衣服黏在脊背上湿哒哒的,十分的难受。
不过陈凡却是顾不上这些,两眼呆滞,空洞洞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嘴巴好像脱水的鱼儿一般,微微的一张一合,喃喃自语。
“失败了……又失败了……”
体内四处乱窜的法力渐渐的归于平息,但身体的状况却是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显然这一次灵根开启又失败了。
陈凡木然的站了起来,想要伸手推开静室铁门,但心中却是胆怯,犹豫了半晌又把手缩了回来。
就看他双眉紧皱,嘴角微微抽搐,脸色痛苦而又狰狞。
缓缓的蹲下了身子,双手揪住头发,将头埋在了膝盖上,只见陈凡双肩不时的微微耸动,竟然好似无声的抽泣了起来。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失败了,再失败一次就要被逐出修真学院了。这……这么下去,一事无成,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爷爷。”
“爷爷临终前,将祖屋都卖了,就为了送我进修真学院,指望着我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
“如今我这般田地眼看着只怕是没什么希望了。同年的伙伴,读书的读书,学手艺的学手艺,到了现在,总是有着一技傍身,而我却是将时间浪费在这屠龙之技上面,若是不成,恐怕就是虚度光阴了。”
修真修成了自然是一飞冲天,若是修不成,这几年的时间真就是虚掷了。
一时间陈凡心中真是百味杂陈,苦闷、空虚、悔恨、无助,甚至还有一丝的埋怨。
埋怨爷爷当初给他选了这么一条道路,不然的话,家有祖产,这几年再学个手艺,到如今也该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了。
修真本就是过独木桥,能够成功过桥的百中无一,但一旦开启灵根成功,踏入修真之途,就如鲤鱼跃过了龙门,成为人上之人。
因此这成功的概率虽然极低,但仍有不少的少年趋之若鹜,挤破头也要成为修士。
不过陈凡和学院里其他的同学又有不同。
但凡能够修真的少年,家境都是相当的殷实,单就说这学费,那就是相当大的一笔开支,加上十几岁的年纪本就是学习的大好时候,若是不成那就真是白白耽搁了。
因此若不是家底丰厚,能够养得起闲人,一般人家根本不会让孩子去学修真。
其他同学,家中早就安排好了后路,一旦修真不成,家里便会安排其他途径,要么读书,要么练武,或者做生意,总之这人生的道路还会继续稳稳当当的走下去。
陈凡却是不同,他本是一个孤儿,被江夏镇上孤寡的陈老头收留,继承陈家的香火。
谁知陈老头临终前,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变卖了所有家产,送陈凡进了修真学院。
人家进修真学院是小赌怡情,陈凡却是一把梭哈了。
不成功便成仁,可想而知,要是灵根开启不成功,等待他的只怕就是流落街头的下场。
可怜的陈凡,当年只不过是十二岁,懵懵懂懂还不懂事便被爷爷给安排了,随着他年岁越来越大,这日子越过越是提心吊胆,就怕有朝一日修真失败被赶出修真学院。
修真学院除了教授少年们修炼的知识,还提供四颗启灵丹,有四次开启灵根的机会。
当年和陈凡一同进入修真学院的少年,大部分都是在一两年之内,早早用完了四次机会,开启灵根失败,回家继续平凡的人生去了。
毕竟人生苦短,岁月荏苒,光阴耽搁不起。
极少数幸运之子,开启灵根成功,一跃进入龙门,从此成了凡人艳羡的修士。
只有陈凡,真是走上了独木桥,只有一条向前的道路,迟迟不敢使用完这四次机会。
到如今已经是他进入修真学院的第四年了,竟然到今日才服下第三颗启灵丹,而和他一同进入修真学院的同学,大部分早就回家了,有的已经结婚生子,极少数开启灵根,也早就去更高等的修真学院修炼了。
只有他,不敢面对最后的结果,苦苦捱着,到如今成了学院上下的笑柄。
“罢了,砍头不过碗大的疤,大不了再被嘲笑一番。”
陈凡也不是个厚颜之人,刚进修真学院的时候甚至不敢和陌生同学说话。
但这四年下来,特别是最近两年,在全院师生的鄙视之下,脸皮也变得厚了不少。
“出来了,出来了。”
静室门外围了不少人,一见有动静顿时便喧嚣了起来。
一个面目黝黑,小眼生光的少年嚷嚷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啊,猜一猜本院第一奇葩有没有开启灵根了。”
说着话,黑皮肤少年来到陈凡跟前,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两眼。
“陈凡,我可是下了十两银子的注,赌你开启不了灵根,你可别让我失望呀。”
出门看到这么多人,陈凡原本心中有些羞怯,毕竟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还不能做到对自己的处境坦然处之。
但一听到这黑脸少年的话,陈凡心中“腾”的一下一股火苗便升了起来。
开不开启灵根,那是自己的事情,若是老师说自己两句倒也罢了,其他人有什么资格来说三道四。
这些人嘲笑自己倒也罢了,如今竟然还拿自己打起了赌,这黑脸少年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跟自己说希望自己开启不了灵根。
羞辱感涌上了心头,陈凡直觉得两眼有些发黑,心跳“扑通扑通”的,一股股热血直往头上涌去。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自己家境如此,陈凡一向都是有些自卑,加上在修真学院赖了这么些年,着实有点气短。
一般只要不是什么太过分的玩笑,陈凡就忍了,实在是不想和同学起什么冲突。
起先他也反抗过,但招来了更多的耻笑,后来慢慢的也就养成了忍气吞声的性子。
但今日开启灵根失败,陈凡本就沉浸在了懊恼和悔恨的负面情绪之中,被黑脸少年这话一激,就像是火药捻子被点着了一样。
“我艹尼玛,孙金柱,老子吃你家大米了。”
陈凡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猛地一拳打在了黑脸少年孙金柱脸上。
孙金柱猝不及防,没想到往日里和绵羊一般的陈凡也有发火的时候,被一拳打在眼眶上,眼前一黑便跌倒在地。
陈凡一不做二不休,跳到了孙金柱身上,一屁股坐在了胸口。
“我叫你哔哔,叫你嘲笑老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家里有点钱么。”
陈凡只感觉心里的一股怒气发泄不出去,抡起了拳头不住的朝着孙金柱头脸捶了下去。
几年来淤积在心中的怒火,这一刻发泄了出来,这一下就如同绝了堤的洪水倾斜了出来,收也收不住了。
眼前孙金柱的脸渐渐模糊了,在陈凡眼中好似变成了以前做小乞丐时放狗追他的豪门恶仆的脸,又好像变成了爷爷过世时,前来争夺家产的远房亲戚的脸,接着又幻化成进入修真学院后一个个嘲笑过自己的同学的脸。
这一张张脸都是往日里陈凡最印象深刻的屈辱记忆中忘不掉的,甚至在噩梦之中都常常记起。
此刻的孙金柱在陈凡脑海之中成了最厌恶的人,往日里积攒的怒火毫无保留的发泄了出来。
拳头雨点般的落在了孙金柱脸面之上,刚开始孙金柱还不停的呼痛,到得后来,只能有气无力的哼唧两声。
“快,快把这疯子拉开。”
围观看热闹的同学也发现了不对,再让陈凡这么打下去恐怕就要闹出人命来了。
陈凡感觉有手往肩膀上搭了过来,抬手便是往后一搡,又不管不顾的朝着孙金柱揍了起来。
“哎呀,这厮真是疯了,还是个武疯子,力气这么大。”
又有两个同学上来,一左一右掰住了陈凡肩膀,扭住他的膀子。
陈凡心中怒火还未完全发泄出去,被人这么一拦,极力的便挣扎了起来。
两个制住陈凡的同学,只觉得好像摁住了一头牛犊子一般,体内藏着爆炸般的力量,挣扎起来根本控制不住,身体被陈凡带动的东倒西歪,眼看着就要挣脱了。
“快,快再来两个人帮忙,我们快要制不住他了。”
人群之中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看到这一幕,眼中寒光一闪。
“废物。”
少年冷哼一声,闪出了人群,快步走到陈凡身后,提起手掌,抬手便在陈凡后颈脖劈下。
陈凡脑子一晕,手脚便软了下来,没了力气。
脑海里混混沉沉的,心中的怒火也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原本靠着一股怒火撑着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
刚才这一番拳脚,陈凡已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此时好像连身上的骨头也被人抽取了一般,站也站不住了。
“李少威武。”
“李少太厉害了,真不愧是开启了灵根的修士,只一下就把这疯狗给制服了。”
“行了,别拍马屁了,赶紧把他抬到教室去,请老师处置。”
俊秀少年看起来有些不耐烦这些人的奉承,抬手不耐烦的挥了挥,将他们赶紧打发走了。
陈凡觉得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被人架着就如腾云驾雾一般,脚下轻飘飘的,又像是踩在了烂泥地里用不上力,一路往教室走去。
“我的鞋,我的鞋……”
突然陈凡嚷了起来,只见他一只脚光秃秃的,鞋子掉在了身后。
架着他的两人却是不闻不问,如同没听见一般,继续往教室而去。
此时陈凡脑子已经渐渐清醒了过来,心中一下子慌了起来。
往日里一幕幕场景浮现在了心头。
“陈凡,你怎么都两年了,才尝试了一次开启灵根。”
“陈凡,你怎么这次开启灵根又失败了。”
“你这废物,把四次开启灵根的机会赶紧全部用完,别再耽搁我的时间了。”
“你这没用的垃圾,全班都被你拖了后腿。”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把手伸出来。”
啪啪……
“你们两个,把这废物摁住,你们两个给我狠狠的打。”
自己这一年年的赖在修真学院,早已成了导师的眼中钉肉中刺,原本一开始这厌恶还没有太过明显,但最近一年来,导师处处针对自己,动不动便是恶言相向,甚至体罚。
这一趟灵根开启失败,只怕导师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自己。
这消息瞒肯定是瞒不住的,陈凡原本打算自己先躲两天,等导师消化消化这个消息再露面,说不定能少受点苦。
现如今却是和陈凡的打算完全背道而驰,自己这一去,消息刚传到导师那里,自己岂不是撞到了火头上。
况且自己刚才刚刚和人打了架,只怕如今要两罪并罚,这一顿责罚,只怕是轻不了。
想到这里,陈凡心中焦急,不住的扭动身子,想要挣脱。
奈何刚才揍孙金柱时用力太猛,如今全身都有些酸软,加上刚才脑袋晕乎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被两人架着,一路脚不落地的便直奔教室而去。
“你们……你们两个,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我。”
陈凡又惊又怒,随着离教室越来越近,心中七上八下的,好似就要靠近巨魔大妖的洞穴一般,好似里面突然就会窜出个怪兽来把自己吞了。
“哼,小子,这话你和我们说不着,我们兄弟俩也是奉命行事。”
“住嘴。”
另一人听了低喝了一声。
陈凡听了一楞,莫非背后还有什么黑手不成。
话说刚才自己后颈一疼,有人偷袭自己,自己脑袋迷糊,只听到周边一阵喧嚣,却是不知道是谁。
被这么一打岔,陈凡忘了挣扎,转眼间便进了教室。
到了教室门口,二人叉住陈凡肋下,往里面一推。
“蹬蹬蹬。”
陈凡趔趔趄趄,脚下拌蒜的冲进了教室。
“嗡……”的一下,原本喧闹的教室一下静了下来。
“陈凡?”
“真是他。”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敢来教室?”
不少同学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凡。”
陈凡耳中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叫自己。
这声音简直就比三九严寒的坚冰还要冰冷,听在耳朵里就像是一柄冰冷的冰刀在刮自己的肉一般,是又冷又酸,简直连骨髓都要冻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