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妇人,脖子粗,脑袋大,一脸凶神恶煞。
“好你个小畜生,”妇人压根不把江岑瑶放在眼里,指着江皓卿就骂开了,“你偷了我家的银子是不是?”
江皓卿忙道:“我没偷银子!”
“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你个小兔崽子,我亲眼瞧见你空着手下了山,拿着好几个馒头回去了,你买馒头的钱哪来的?”妇人唾沫横飞。
“馒头是徐大娘给的,不是买的!”江皓卿着急辩解。
娘教过他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他一直牢记在心里,又怎么会去偷人家的银子?
“还不承认,不是你是谁,难不成银子是凭空飞了!”妇人二话不说抄起地上的一根粗柴棍,劈头盖脸就要往江皓卿身上招呼。
棍子正要落下,却被一只看似纤瘦无力的手给截住了。
江岑瑶把江皓卿护在身后,一把夺过了妇人手里的木棍。
当着她的面,打她儿子?
呸,真当自己是面泥捏的!
“你是哪根葱,说我儿子偷了你银子,有什么证据?”江岑瑶把木棍狠狠掼在了地上,身材虽瘦却气势十足。
那冷冰冰的眼神把妇人吓了一跳,她怎么觉得,这软绵绵的江氏一下子变彪悍了?
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打算给江岑瑶说亲的王大婶。
王大婶记得,自己先前撮合江氏和自家外甥钱屠夫的时候,江氏可不是这种性子。
不过说起证据,王大婶一下子变得底气十足:“要什么证据?整个村子就你一户破落户,我那银子不是你家偷的是谁家偷的!”
江岑瑶险些被气笑。
人穷就得受冤枉、背黑锅?
她怎么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狗屁道理?
“娘,我真没偷银子……”江皓卿到底只是个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冤枉,又急又气,憋得小脸通红。
“娘知道你没有。”江岑瑶轻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少给我装可怜,赶紧把银子交出来!”王大婶狠狠啐道。
“聋了是吧,还是听不懂人话?”江岑瑶反唇相讥,“听不懂人话我教你,想上门泼脏水先拿证据,没证据恕不奉陪。”
“你!”王大婶气得脸都绿了。
她可是村长家的亲戚,这半个村子都跟她一个姓,江岑瑶一个外来的寡妇凭什么敢这么横地跟她说话?
见自己说不过江岑瑶的一张利嘴,王大婶气得恶狠狠挽起了衣袖:“不把银子交出来是吧?看我今天不打死这个小杂种!”
要是江岑瑶敢护着,她就连大人带小孩一块儿打,反正这个瘦胳膊瘦腿的小寡妇再怎么横,也横不过她身上的二两肉!
王大婶气势汹汹地说完,就要伸手去扯江岑瑶身旁的江皓卿。
江岑瑶哪会怕她?
不等这人扑过来,她便一把扣住了这人的手腕。
她用的是巧劲,手指稍一发力,王大婶立马疼得哭爹喊娘:“哎哟哟,泼皮破落户唆使儿子偷银子还打人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动静立刻惊动了住得不远的徐大娘,徐大娘匆匆赶来,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哟,王银花,你这是……”
徐大娘原以为定是江岑瑶吃了亏,哪晓得吃亏的竟是王银花!
王银花是村里的媒婆,没脑子又凶悍,仗着和村长沾亲带故,媒没做成几桩,村里那些蛮不讲理的腌臜事倒总有她的份。
“皓卿他娘啊,你先松手,有什么委屈徐大娘给你做主……”徐大娘连忙劝江岑瑶。
她倒不是要护着这王银花,而是担心江岑瑶把王银花彻底得罪了,今后在村里日子恐怕没法儿过!
这就是徐大娘?
江岑瑶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五十来岁的大娘,从面相上就能看出这人是个热心肠的。
要是不热心肠,也不会三番两次地接济自己孤儿寡母了。
别人的面子江岑瑶不给,徐大娘的面子她却是要给的。
她松开了王银花的手腕,将方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徐大娘听完看向王银花:“我说王婶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无凭无据的怎么冤枉人偷了你银子?”
“怎么无凭无据了?”王银花揉着自己被捏疼的手腕,那叫一个气急败坏,“我亲眼看见这个小杂种下了山……”
“你是只看见我儿子下山,还是抓住我儿子偷偷摸摸进你家门了?”江岑瑶冷笑反问。
“你……”王银花气得结舌。
“你要是真想知道银子去哪了,就去问你家大柱,方才我还在醉香楼瞧见他了。”徐大娘心里门清。
定又是王大柱死性不改又拿着银子换酒去了,这王银花也真是糊涂,竟二话不说就赖到了一个孩子头上。
王银花听了这话讪讪回过神,脸红一阵白一阵,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句“这挨千刀的王八犊子”,急匆匆下山去醉香楼揪自己男人去了。
江岑瑶看向徐大娘,心里不可谓不感激:“徐大娘,今天这事多亏了你。”
否则即便自己把王银花赶走跑,凭王银花那张破嘴,也定会到处说皓卿是贼。
“这有啥。”徐大娘摆摆手,表示没什么打紧的。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可不能叫人平白无故腌臜了去。
说着,爱怜地摸了摸江皓卿的脑袋,又看向江岑瑶:“皓卿他娘,你的背疼可好些了?今日怎么下床了?”
说到这徐大娘就有些诧异,她还从没见面人儿似的江岑瑶和谁动过手。
在徐大娘眼里,江岑瑶是个胆小怯懦性子软的,平日里被王银花指桑骂槐连半个字都不敢争辩,也不知今日这是怎么了,竟跟变了个人似的。
而且那一身横肉的王银花,江岑瑶手里居然半点便宜都没讨到,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岑瑶笑了笑:“已经没事了。躺了大半个月,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很多事想明白了,人活在这世上性子不能太软,否则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都是头一回做人,凭什么就得让着别人?
不,不对,自己已经不是头一回做人了。
可也绝没有任人拿捏的道理啊!
见江岑瑶“想明白”了,徐大娘连连点头,觉得这是件好事。
这人啊,总是捡软柿子捏的,想不被人捏,那就只有自个儿硬气点。
若江岑瑶的性子一直这么软下去,徐大娘还真不知自己能帮得了她几回。
先前徐大娘听皓卿这孩子说过,江岑瑶一家三口是在赶往京城的途中遭了劫,没了钱财,才不得不在此地落脚。
至于老家在何处,为何要去京城,皓卿这孩子也记不太清了。
所以徐大娘对江岑瑶的身世,也并不怎么清楚。
这时,一旁生好的火堆已经快灭了,叫花鸡熟透的香味从土层底下传来,格外诱人。
“这是什么味儿啊?”徐大娘忍不住嗅了嗅。
“这是叫花鸡,已经熟了,本打算给您送一半去,正巧您来了。”江岑瑶说着,拿铲子掀开土层,取出了那只被泥壳包裹着的叫花鸡。
敲开泥壳,一只油光水滑的鸡露了出来,霎时间香味四溢,叫人食指大动。
那皮色金黄透亮,一看就是火候刚刚好。
两个孩子在旁不停咽口水,显然是馋了。
“这怎么好意思?”徐大娘连连摆手。
江岑瑶孤儿寡母的,平日里连饭都吃不饱,如今好不容易见了点儿腥荤,徐大娘自然不好意思收。
江岑瑶让两个小萝卜头取来洗净的槲树叶,愣是将叫花鸡分了一半给徐大娘。
接过那半只用槲树叶裹好的叫花鸡,徐大娘那叫一个不好意思,好说歹说非把两只鸡腿全给江岑瑶留下了,说留给两个小萝卜头吃,还招呼两个小萝卜头吃过饭再去她家拿些干柴来,稻草也得多抱些过来。
明日指不定又得下大雨,江岑瑶这屋子的屋顶破漏成那样,怎么着也得盖些稻草修补修补,才好继续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