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笙没有办退宿手续，以防以后有什么事情还需要住回宿舍，周六带着几件常穿的裙子直接搬了出去，反正生活用品之类的江采凝肯定都帮她准备好了。

室友们虽然惊讶，但也说不出挽留的话来。

房子离得不远，只是以后去学校估计要预留二十分钟的路程才行，她不想坐公交车，小电驴不会骑，车倒是有，上回王梁开过的玛莎拉蒂被停在了车库，可惜她没驾照。

赵思婷也知道她要搬出去住，本来说陪她一起搬家的，结果临时变卦去和李盛和看电影了。

尽管江一笙表示没关系，赵思婷还是一个劲地在电话里道歉。

“真的没关系的。”

她不需要人陪，一个人也可以。

她挂了电话，拖着行李箱进了电梯，房间在十七楼。

主卧有一扇落地窗，窗帘有两层，一层是浅粉色的，一层是可以遮住阳光的深粉色。墙壁也被刷成了淡淡的粉色，地上铺了白色的毛绒地毯，衣柜旁靠了块试衣镜，卫生间还有个大浴缸。

全都是按照江一笙的喜好布置的。

她把带来的裙子挂进衣柜，坐在床上给江采凝打电话。

电话嘟了几声，然后响起机械的女声：“对方现在正忙，请稍后再拨。”

江一笙叹了口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光着脚跑去厨房。

厨房里厨具烤箱一应俱全，除了没有食材。

反正是周六，她也不着急吃饭，干脆出门买米买菜，回来自己做了顿午饭。一荤一素一汤，做完已经十二点半了，随便拍了张照发了条微博就开吃。

顾思还躺在床上玩手机，消息栏突然跳出来一条微博的特别关注，点进去后看着简单的两菜一汤才觉得自己肚子饿了。

点了个外卖，他起床洗漱了一下，开始工作。

他可不像王琳那样天真，指望着以后继承顾南平的公司，即便顾南平有那个意思，他也绝对不会接手。

大概半个小时外卖才送到，是日式便当，做得很好吃，可是顾思吃了三年了，再好吃也吃腻了。他想到少女做的两菜一汤，打开微博找到刚才的图片，长按保存下来。

想吃。

江采凝直到晚上十一点才打来电话，江一笙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妈妈才看到你打来的电话，你搬出去了么？”

江一笙暂停了电影，乖巧地回道：“嗯，搬出来了，房间很漂亮，我很喜欢。”

“那就好，晚上睡觉记得锁门，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知道么？”

“我知道的妈妈，你放心吧，我今天还自己做了饭吃，等会儿微信给你看照片啊。”

“平时上课自己做饭麻烦么？要不要妈妈请个阿姨来照顾你？”

“不不不，不用啦，平时我可以吃食堂的饭菜，旁边就是商场，也有好多好吃的，不用找阿姨的。”

“那你自己万事小心，有事一定要告诉妈妈。”

“嗯，妈妈你忙吧，不用担心我。”

“好，我先挂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江采凝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江一笙从小就乖巧，比别人家的孩子都懂事，说话也挑不出毛病，但就是因为事事都不用她操心，她总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一层隔阂。

有时候她宁愿江一笙任性一点，跟她耍耍小脾气。

可从没有过。

女儿有自己的世界，她进不去。

不是因为自己太忙无暇顾及女儿生活，而是六年前，她把江一笙接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只是那时候她忙着打理公司没有发现，现在回想起来，这种疏离的感觉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她能做的，只是尽力弥补亏欠她的感情。

江采凝放下手机，凝神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喝完一杯咖啡后继续翻阅文件。

***

国庆期间M市有个漫展，徐昭昭在动漫社的群里组织社员一起参加，只是国庆七天长假，大多数社员都选择回家，能去漫展的寥寥无几。

江一笙不回家，不是太远回不去，而是不想回去。

出于上回接受了徐昭昭一瓶冰镇饮料的感谢，她答应参加这次集体逛漫展的活动。

一号那天，江一笙特地穿了条比较华丽的小裙子，层层叠叠的裙摆像奶油蛋糕，裙摆边缘有一圈银线，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因为裙长不到膝盖，所以显得整个人俏皮可爱。她搭了一双小高跟的米白色皮鞋，脚背上有两个小指长的蝴蝶结，把脚背的弧度勾勒得分外优雅。黑色的长发被她在发尾处卷了卷，头上只戴了一个银色发箍。

她从远处走过来的时候，徐昭昭还以为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几个男生围着江一笙又是拍照又是加QQ的时候顾思才到。

“你们过分了啊，怎么能只拍一笙小学妹，本社长魅力不够是么？”徐昭昭右手翘了个兰花指托着下巴，详怒地嗔他们几句，转头就看见了一脸阴沉走过来的顾思，吓得赶紧放下手站端正了。

“学长也到了，”徐昭昭挥着手让他们别闹了，“好了好了，到了漫展再拍。”

围着江一笙的人这才散开，她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并不喜欢这种成为目光聚焦点的感觉，于是刻意往旁边站了点，希望其他的女孩子不要对她有什么意见。

顾思是等人散开后才看见江一笙的，柔软的长发散在肩上，两只眼睛眯成了半月状，笑容能甜到人心里。

江一笙并不是多漂亮的女生，但小脸圆圆的，就是很可爱。

不知道刚才那几个男生围着她在干嘛，顾思微微敛眉，靠在车牌上，侧目正大光明地看着江一笙。

江一笙在注意到他目光后抬头冲他笑了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又低头看着脚尖，试图把自己变成空气。

顾思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冲自己笑，只觉得胸口处一紧，迅速撇开了视线，不敢再看了。

一行衣着奇异的大学生就这样等在公交车站，上车的时候司机很友善地问他们是不是要去拍电视剧，徐昭昭摇了摇头，又觉得叔叔可能不了解什么是漫展，只说他们是去拍照片。

公交车上座位不多，正好够女孩子坐，于是男生都选择绅士地站着。

副社长见江一笙坐的位子旁边正好有一根扶手，便摇摇晃行地走过去，结果还没碰到扶手就被人挡住了。

顾思长腿一跨，双手插在裤袋里，整个人斜着靠在了扶手上，根本不给他握住扶手的机会。

邓云科尴尬地愣在了原地，因为没有支撑，差点在公交车刹车的时候摔跤，最后只能去抓另一边的扶手。

在这个位置，低头就能看到少女小巧的脑袋，顾思手里拿着手机，眼睛却不由自主地侧过去看向江一笙。

她的头发又细又软，是他抬手就可以摸到的距离。

还可以看到她的眼睫毛，又长又翘，也不知道是因为涂了睫毛膏还是本来就这样。

没多久江一笙就歪着头抵在窗户上睡着了，她晕车，受不了车里闷闷的气味，只能用睡觉来缓解难受。

这也是为什么江采凝催了好几次让她考驾照，都被她拒绝的原因。

公交车颠颠撞撞的，她睡得很不安稳，好几次睡过去了，车子一颠，脑袋就磕在窗上，把她磕醒了。

于是她只好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再睡过去。

有一次，车颠得太厉害，她磕到窗户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大概前后座都能听到的那种响声。

她尴尬地捂了捂撞疼的脑壳，就听见旁边有人低低笑了一下。

顾思只是觉得好玩，没想到被少女转头瞪了一眼。

江一笙没画眼影，刚睡醒的眼睛自然的红了一圈，这一瞪，一点怒气都没有，倒像是被人欺负后委委屈屈的模样。

顾思忽地喉头一紧，手指偷偷摸摸地爬上扶杆，往少女散在肩上的发丝靠近，还差一个指头距离的时候，公交车猛地一个刹车，少女身子因为惯性前倾。

他没够到。

“会展中心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到了到了，大家下车了啊！”徐昭昭站在后车门，像个导游一样招呼着动漫社的社员，江一笙也起来下车了。

顾思跟在她身后，满脸的不高兴。

徐昭昭察觉到这莫名的低气压，有些后悔自己出于尊敬把前任社长喊上了。

江一笙为了避免误会，逛漫展的时候全程都跟徐昭昭在一起，社团里带单反的摄影爱好者叫她去拍照的时候也是能拒绝就拒绝，不能拒绝的也是让徐昭昭陪在一边，还会让他们多拍拍社团其他几个玩cosplay的女生。

可能是她心思太敏感，能察觉到其他女生对她的冷淡。

她没有要求所有人都喜欢自己，但她希望能维持住表面的和平。

徐昭昭原本很高兴，自己最喜欢的小学妹愿意拉着自己一起逛漫展，更别提牵着这样可爱的一个小公主走在场子里多有排面了，她巴不得所有摄影师都过来给江一笙拍照片。

可是！

身后跟着个全场最低气压是怎么回事？

偏偏顾思今天穿了件白衬衫，一点都没有尾随者的猥琐气质，反倒像是小公主的骑士？

徐昭昭很难过，她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顾思学长，你不用跟着我们的。”

顾思懒懒掀了下眼皮，敷衍道：“你是社长。”

“可我不是导游啊！”

徐昭昭还在想着怎么才能摆脱他，前面扑过来一个粉色短发的活泼少女朝江一笙鞠了个躬。

“诶诶诶！这位可爱的小姐姐可以让我给你拍个照么？”

江一笙不拒绝女孩子的请求，所以笑着点了点头。

“合照可以么？”

少女指了指她旁边，徐昭昭受宠若惊，小鸡啄米似地点着脑袋。

结果少女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是问后面的帅哥，可以给你们拍张合影么？”

徐昭昭想原地去世，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