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坐在了饭桌前。

妈妈端上一碗稀饭，一碟腌萝卜。

“快吃吧，吃完上班别迟到了。”

她习惯性地唠叨着。

“你二哥昨晚给我打电话了，说他又谈成一个大单子，就是太累了，声音都哑了。”

妈妈的脸上，是那种混杂着心疼和骄傲的复杂表情。

“我寻思着，再给他寄点海参过去，那东西补身体。”

我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和那双因为常年操劳而显得浑浊的眼睛。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我放下筷子，拿出手机，点开那个视频。

我把手机推到她面前。

“妈，你看看这个。”

视频开始播放。

嘈杂的人声，明媚的阳光，然后是我二哥那张笑意盎然的脸。

那句清晰的“媳妇，看镜头”传了出来。

妈妈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她拿起我的手机，凑到眼前，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然后，她猛地把手机摔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默！你安的什么心！”

她的声音尖利，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你从哪里找来的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合成的吧！”

“你是不是看你哥现在出息了，你嫉妒他？”

嫉妒？

我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忽然觉得很想笑。

我没有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妈，这不是合成的。”

“你看那孩子的眉眼，你再看看二哥，一模一样。”

“你胡说！”她猛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看你是疯了！你哥为了这个家在外面拼死拼活，你就在背后这么捅他刀子？”

“你对得起他吗？对得起我们吗？”

爸爸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皱着眉，看着一地狼藉。

“一大早吵什么？”

妈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把手机塞到他手里。

“你看看你女儿干的好事！不知道从哪弄了个假视频，非说你儿子在外面有老婆孩子了！”

爸爸接过手机，沉默地看完了视频。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没有像妈妈那样暴怒。

他只是把手机还给我，声音沙哑。

“小默，这事……可能是个误会。”

“你哥的为人，我们都清楚。他不是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

一个把全家当成血包，在外面逍遥快活的人吗？

我看着他们，一个暴怒，一个沉默，脸上都写满了对我的不信任。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外人。

一个试图破坏这个家庭“和谐”的入侵者。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委屈和冰冷。

“是不是误会，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妈妈像是被我提醒了，立刻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林辉的号码。

她按了免提。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通了。

“妈，怎么了？这么早。”林辉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

“辉辉啊，”妈妈的语气瞬间变得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讨好，“你……你现在在哪呢？”

“在公司啊，昨晚加班，就在办公室睡了。这不刚醒，准备去开早会。”他回答得滴水不漏。

我冷笑。

他的公司，应该是在那个叫“南城”的地方吧。

他的办公室，应该是那张柔软的大床吧。

“哦哦，那……那你妹妹，昨天看到一个视频……”妈妈有些语无伦次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我听到了林辉的一声轻笑。

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奈和宽容。

“妈，你说那个啊。”

“那是我一个朋友，他老婆孩子来这边玩，我陪他们逛逛。”

“那孩子可爱，我就抱了一下，正好被拍进去了。”

“小默也真是的，看到什么了就大惊小怪的。”

他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个不懂事的妹妹。

“她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让她别胡思乱想。”

几句话，轻描淡写，就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了。

一个完美的，毫无破绽的理由。

妈妈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

“我就说嘛！我就说我们家辉辉不是那种人！”

她对着电话，语气里满是歉意，“辉辉，你别怪你妹妹，她也是关心你。”

“没事，妈。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会怪她呢。”林辉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大度，那么体贴。

“让她别多想了，好好上班吧。我先去开会了啊。”

电话挂断了。

妈妈立刻把矛头对准了我。

“听到了吗？林默！你听到了吗！”

“你哥都说了，是朋友的孩子！”

“你非要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才甘心吗？”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你哥道歉！”

爸爸也叹了口气，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小默，这次是你不对。快给你哥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他们一唱一和，给我定了罪。

我成了那个无理取闹、嫉妒兄长、破坏家庭和睦的罪人。

我看着他们理所当然的嘴脸，心脏一寸寸地冷下去。

原来，在他们心里，我哥说的话，就是圣旨。

而我，连被信任的资格都没有。

我的解释，我的证据，在他们根深蒂固的偏爱面前，一文不值。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没有哭，也没有争辩。

我只是觉得，很累。

二十多年来，我第一次对这个家，感到了彻底的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