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还未褪去时,天空更加阴霾起来,月亮从厚厚的黑云里这边钻进去,又从那边钻出来。这片信教士看好的荒原便明一阵,暗一阵。
结界被哀伤之剑的黑气笼罩起来,肖尼脸上凸显出痛苦的表情。他全身的肌肉也开始扭曲了,双眼变为赤红色,发出吓人的光。再看时,面目已经变的极其狰狞。鼻骨从额面顶起,翻出了白色的犬齿露在外面,拉出很长的涎丝。伴随着全身咔咔的响声,他胸骨迅速膨胀,把胸前的衣服都给扯碎了。指甲也从手指末端钻探出来。他疼痛难忍,对着苍月发出了低鸣的咆哮。
其他人也都痛苦难忍,和着肖尼的吼叫,振聋发聩的狼嚎声不绝于耳。
肖尼和一帮难兄弟姐妹被达拉斯诅咒成了狼人,他们对着皓月的嚎叫乃是一种被剥夺了自由的痛苦呐喊。
肖尼对着苍月,发泄完心中的怒怨,低下头看见水洼里自己的映像——一双尖尖的毛耳是这个丑恶恐怖的嘴脸上最可爱的地方,两颗红彤的眼睛露出的寒气凶神恶煞,而脸的两侧因为张大的嘴巴而布满了褶子,牙齿更是尖锐无比,尤其是两颗犬齿露在外面。本来光滑的肌肤覆满了黑色的长毛,这些长毛刚硬如铁,都一根根直竖起来,在月下反射着光。
无自由,毋宁死。肖尼自讨道,莫非变成了狼人,我们也便有了狼人的血性吗?生而为人的时候,他是那般的忍耐着屈辱,忍耐着强权和不公,为了亲人,爱人,为了周围的一切,他放弃了抗争,放弃了对抗。为了爱他们,自己成了一个忍者,一个永远不会爆发的忍者。可是最后又得到了什么?保住了什么?除了自己的一颗残缺的心还有什么。于是自己就变成了这个模样,被*迫到了这个模样。黑暗势力将他*迫到了绝境,他不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如果是死便无可怕,可怕的是任之以驱驰,没有了自尊,没有活着的尊严了。
伴着当当的铁索声,肖尼使出浑身的力量妄图挣开锁链,那手指粗的锁链,肖尼每发出一声响动,它便颤抖一下。在他向前,向后,向着任何可以挥动的方向用力挥动手臂的压力下,那锁链几乎就要崩溃了。
达拉斯看着眼前这些自己制造的恶魔,坦然自若,竟然一点也没有感到担心,反而是高兴的不得了。这些狼人是自己魔法的杰作。没有这些力大无穷的狼人,要想建成通天塔还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现在有了狼人,建成通天之塔指日可待。如时,莉莉的灵魂自然就会重新回到她的体内,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了。达拉斯自顾自想着。肖尼的挣扎越来越猛烈,达拉斯这才注意到他。从那黑衣斗篷下面发出一声沙哑的声音道:“肖尼,你要带着这些阿臜泼才们去往哪里,离开这里去追求你的自由吗?别忘了莉莉可是为你而死的,为了你苟且的活,她甘愿放弃了自己的生。你扪心自问,你能自由吗?你会自由吗?建不成通天塔,她就没有办法复生,你的心里就没有一丝愧疚吗?”达拉斯毫不留情的揭露着他的伤痕。
“莉莉,莉莉。”肖尼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是我害了你,我不能走,不能,我的自由算什么,我要留下来,为了让你再回到人间,我甘愿被达拉斯统治,所以我还要继续忍耐,为了你的复生,因为我爱你。”肖尼不停地摇着头,撕扯着头上的长毛,精神要崩溃似的,在自由和爱之前他矛盾重重。但是最终他选择了留下。
“嗷...”又是一声长啸。
充满野性的狼人被乌瑟等信教士看押了起来,这个封闭的石洞幽深而黑暗,是一处天然的洞穴,专门为看押狼人改造而成。
肖尼等人疲惫的困倦而睡。很快他便进入了深度睡眠。
“莉莉,是你吗,莉莉真的是你?”他看见莉莉在朝向自己微笑着,他也微笑着,从来没有过的开心的幸福的感觉。他在想,难道这就是爱吗?
“哈,莉莉。”肖尼抑制不住激动之情,大跨一步上去抱住了她。掏出心窝似的说着心里的思念。“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再也不要了。”肖尼内心迸发出一股热血沸腾。喜洋洋的气氛包绕着他的梦。
“肖尼,快醒醒。醒醒。”大军摇着肖尼的肩膀喊道。
肖尼努力的睁开眼睛,摸掉脸上的眼泪说道:“啊,是大军啊。天都亮了。”
大军是一个高个子的人,变成狼人后,也是这些狼人里面体形最大、最壮实的一个。他清楚的知道肖尼又在想莉莉,便故意没有说破,只是叹了口气道:“肖尼,快起来吧,乌瑟那家伙不知道吃了鸡屎还是怎么的,催命一样的叫我们起来。”
“建不成通天塔,他们是不会罢休的。”肖尼回答。
“嗯,这些家伙把自己打扮成修道士,其实是披着人皮的恶魔,君不知狡兔死,走狗烹吗,通天塔建成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必然会被他们一个一个除掉的。”大军凄凉的表情油然而生。
肖尼拍了拍大军的肩膀说道:“大军,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这些人里面,就数你心里有谱,有心智了,有机会你就逃吧,不要管我们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啊,要走一起走,要留我也会陪着你们。团结才能有力量,就是因为弱小才会被他们往死里欺负。记住,强权不会长久,我们会获得属于我们的权利的。”肖尼攥紧了双拳鼓劲道。
“吵吵什么?吃饭了。”只见乌瑟掩着口鼻,端着一个大伙食盆子,挨个给他们盛饭。饭盆里发出一股猪食的馊味。
“好好吃,大教堂暂时就先告一段落,从今天开始,你们好好做,争取将通天塔早日建成,建成通天塔,再把大教堂修缮完毕。到时候大主教自然会还给你们自由之身的。”
“哼。”肖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端着自己饭碗蹲到一边,吃去了。
达拉斯端坐在一个破旧的木板搭建的桌子前,摆在桌面上的这本书有两个金灿灿的大字赫然醒目——《法经》,他小心的翻过扉页,打开到第二百七十五页,这一章讲的是复生之术,这些用古代文字书写的咒语,显然是要好好研摩一番的,只要有个把字翻译错误,后果都会不堪设想。如果是这样非但救不了莉莉,只怕是连自己都会被错误的咒语所拖累。
复生术之第一妙法乃是集天地之灵气,用吸收日月之精华的灵物若干,研磨成粉敷到逝者的心腔和口鼻处,再将宇宙中的复生能量用哀伤之剑作为引导,聚集到身体的气府,脾脉。激活气府则通达内外,将阳气贯穿全身,而脾脉则引导后天之血滋养心脏,开启心智,再辅以日月精华,则逝者复生便不是难事了。
达拉斯仔细读着记忆着复生之术的每一个细节,生怕漏掉一个标点。这时的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将莉莉复活。
从他见到莉莉那一刻起,他之一生的追求已不再是魔法的力量和永生了,而是能够和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起生活,无论在一起的时间有多短,他都不在乎,再也不在乎了。
达拉斯又翻开《法经》的第二百七十六页,上面记述着通天塔的详尽结构方案。一旦建成,不但通天塔会是达拉斯城的地标,而且通天塔引导的能量能够将达拉斯城包裹起来,其他任何想进入达拉斯城的外来力量都会被削弱。到时候,就连凤凰城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了。
“主教,天色大亮,我们该施工了吧。”乌瑟恬着讨好的表情向达拉斯请示道。
达拉斯看了看外面,初升的太阳如旋转的金盘,周围包裹着一层日冕,从日冕中拉出一条深达天际的虹,那虹缓慢的以不能察觉的速度波动,犹如极光一样美轮美奂。
“嗯。”达拉斯从鼻腔里闷哼道。
一块巨大的石头遮没了肖尼的背,压得他的身躯半弯着,每迈动一步,便会伴随着捆绑在身上的锁链的哗啦声。所有的狼人都像他一样在教士们的驱赶下,做着繁重的工作。有了狼人的力量,显然工程进展加快了许多。
在没有变成狼人之前,工程进展相当缓慢,连续工作几天,才将大教堂的地基挖好,而当他们都被诅咒成了狼人之后,便激发了他们体内的潜力,在他们壮硕的身体上面狼人强悍的体力暴露无遗。工程进展神速,只半天功夫,通天塔的地基便挖掘完毕,狼人开采的木料也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乌瑟手里捧着通天塔的图样煞有介事的指指点点。
“快去,原土回填。”
大军看了一眼乌瑟,便低下头去,闷闷的说了一句:“装什么,这我比你懂。”
“什么?”啪啪两声鞭响。大军被带着铁蒺藜的鞭梢打破了峨眉。那伤口的血顺着脸上的褶皱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