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燕宁目光一锐！

旁边熟睡的瓜娃子一个激灵跳起来，像只受惊的小狮子似的躬着背，下意识护在姜燕宁身前，“阿娘，小姑姑又来了，你快躲起来！”

“又？”姜燕宁回过眸，清透的灰眸里显出几分凛冽，“她经常这时候过来闹？”

瓜娃子楞了楞，这才想起来阿娘记不得过去的事了，难过的抿了抿唇，有些落寞的道，“小姑姑嫁的好，家里都靠她接济，咱们家又欠了她好多钱。阿娘，她是不是被打了，生气了，找我们要债来了呀！早知道就不让人打她了！”

“……”姜燕宁啼笑皆非，“就算我们不打她，你娘……你娘我没死，她就不可能消停，不把我逼死，她怎么睡得着？”

孤儿寡母日子不大好过，欠债度日也在情理之中，可这何家小姑也不该骄横成这个样子，不像是债主，倒像是祖宗，还是会害人跳崖的祖宗。

“咱们欠了她多少钱？”

姜燕宁早就发现了，这孩子年纪不大，自理能力也差，但脑子其实很活络很聪明，很多事情都门儿清，说不定比原主还争气点。

瓜娃子一口报出来了，“三十七两六钱！”

姜燕宁微微皱眉。

三十七两多银子，足够一般人家十年花销了，这陆家穷成这样，又只有娘俩两个，再怎么胡吃海喝的，也不至于欠这么多钱吧。

“怎么欠的？”她问。

外面何家小妹的叫骂声不停，但姜燕宁冷静的样子成功安抚住了瓜娃子，他定了定神，小声道，“说是阿爹读书时就花了不少，后来娶你的彩礼，阿爹生病吃药什么的也要花钱，还有葬礼什么的……我们已经努力在还了，可这债怎么也还不清……”

姜燕宁敏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怎么着，这些钱都是你爹欠下的？有借据么？”

瓜娃子楞了楞，连忙摇头，“没有，小姑姑说都是一家人，都没有签借据，三叔可以作证。”

“就是今儿被雷劈的那个？”

瓜娃子默默点头。

“他都被雷劈了，你还相信他的话？你阿爹在世之前是秀才还是童生？”

“秀才！阿爹是秀才！我爹还是书塾里的坐馆先生，是咱们这里出了名的读书人！他们说阿爹比姑父考的还好呢，以后是要做大官的！”瓜娃子挺起小胸膛，一副骄傲模样。

“朝廷对读书人本来就有优待，只要是秀才，就可以减免佃租，既然你爹是秀才，虽然没有明面上的俸禄，可暗地里的银钱肯定不少，而且他又是坐馆先生，本来就有工钱，不赌不嫖的，就养一个你，怎么着也得有些积蓄，怎么可能欠那么多的钱？”

瓜娃子愣愣望着她，忽然想起来，“对的！爹说的，他以后还要送我去麓山书院读书，所以家里连房子都不用修，钱都给我存下来读书，到时候我们爷俩就住书院里！”

姜燕宁眉心一跳。

麓山书院是大雍出了名的书塾，里面都是名师大儒，自然的束脩费用也不低，瓜娃子他爹既然放话说存好了钱，必然是攒了不少银子，也不至于连自己的身后事都操办不起。

“当初你爹去世之后，家里是谁收拾的？”

瓜娃子看着姜燕宁的眼神，心口一跳，“是三婶和小姑姑……她们说阿娘你哭累了，又是个新妇，不懂这里的风俗，家里的东西都是她们收拾的，后来小姑姑说咱们家欠了钱，阿娘你也在家里找过，没找着银子。”

是真的没找着银子，还是银子早就被人拿走了？不仅拿走了，还刻意留下一堆没有借据的债务！

姜燕宁目光微冷，视线在被拍的砰砰响的木门上落了落，继续转了个话题，“好，既然没找着银子，那我嫁进来，没嫁妆？”

她刚才照镜子的时候就发现原主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绝对不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她怎么说也该有嫁妆的。

“当初阿爹是迎亲前遇着的山匪，婆婆那边不乐意让你嫁过来，你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瓜娃子觑看了眼姜燕宁的脸色，生怕她难过，忙道，“后来大舅和二舅也过来的，娘你看，咱们家里这些家具都是大舅二舅他们自己打的，他们一定是惦记你的，只是阿娘你说外祖家那边都是死脑筋，一直都不肯回去。”

姜燕宁环视四周古朴却不失精致的家具，心里若有所动。

瓜娃子说的没错，从这些颇费功夫的家具来看，原主娘家那边应该是惦记着原主的，只是原主性子古怪，不肯与家里人联络。

或许，这也是条不错的退路。

砰！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重重推开！

姜燕宁眼疾手快，一手抄起瓜娃子半夜起夜尿的尿盆，哗的声就浇了过去！

何家小姑躲的快，可当先那个瘦削妇人淋的满头满脸，不可置信的发出一声尖叫，“姜燕娘，你这贱人，你害死了我男人，我今儿非得撕碎了你！”

姜燕宁立刻把瓜娃子往后推了推，抄起角落里劈柴的斧头就走了出去，斧头狠狠往桌上一剁，“我今儿看看，是谁撕碎了谁！”

不算明亮的灯火下，妩媚鲜艳的女子站在招魂幡下面，眉目煞厉，双眸闪着冷锐的光芒，就连磨的发亮的斧头都在森森发亮，仿佛从地狱里攀升而出的夜叉！

何家三婶一个激灵，腿脚还软着了，就是凭着一股悲愤冲过来算账，原本以为姜燕娘肯定是躲在家里瑟瑟发抖，哪里知道她居然比自己还要凶悍，脸色一白，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还是何家小妹及时扶住她，她的脸又红又肿，牙都缺了一颗，眼底全是怨毒的光芒，“三嫂，她就是在吓唬咱们！她把三哥都害死了，还让伢娃子没了爹，还让她那个姘头把我打成这样！”

何家三婶想起自家几个娃儿，一时悲从中来，居然也顾不得害怕了，不要命的扑上去，“姜燕娘，你你害死了我男人，还要杀我！我今儿就是拼了命，我也替我男人讨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