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子时刚到,我便带着郁老爷子敲响郁松的房门。
这还是我第一次清楚见到他的模样。
眼前的人一头亚麻色波浪卷,桃花眼波光潋滟,左眼下的小痣动人心弦,朱唇不点而红。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苏书,撑住!
头可断血可流,男人面前鼻血不能流!
他见了我也是一惊。
“你的眼睛……”
哦,我顺势摸上自己那双在黑夜里如曜石般的眼睛。
“天眼,只是我体质特殊,所以才会白天黑夜两个样。”
天眼并不稀奇,只是我这个在中元节出生的纯阴之体简直就是叠buff,小时候还能当个正常人,岁数越大,这眼睛就越遮不住了。
郁松屋里没开灯,唯一的光亮是园子里的灯打在阳台上的光影。
我看了看黑夜里的那一晕圆月。
回头问:“郁松,有个男孩一直跟在你身边,你知道吗?”
(7)
屋子死一般的寂静。
爷孙俩神色千变万化。
许久,郁松才涩着嗓子问:“男孩?”
我看了眼从我进来起就坐在沙发上好奇地看着我的小男孩,点点头。
我又仔细瞧了瞧他们两人的眉眼,不确定地问:“或许,你弟弟小的时候便去世了?”
话音刚落,郁老爷子猛地退后一步,“姑娘能看到他?”
“天眼,能看世间万物,鬼魂亦然。
“他看起来七八岁,穿着蓝色背带裤,脸上还有对酒窝。”
郁老爷子听完侧过身,眼角似有泪水,而郁松则隐在暗处,我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
额……我该不会撞破什么豪门秘辛了吧?
真,刺激!
八卦之心蠢蠢欲动,一时半会估计他们也不会跟我解释太多。
但无所谓,我自己会动手。
于是我径直抓过他弟弟的手。
在他的尖叫声中,左手往自己眼睛上一抹,郁柏死前的种种在我眼前如电影般放映。
往事已过,我轻轻松开郁柏的手。
眼神复杂地看向屋子里的俩人,真相竟是如此。
(8)
“你刚在干嘛?”
郁松眉头紧蹙,终日饲鬼,他额上的魂火将熄未熄。
若我不出现,恐怕他活不过这个冬日。
“你弟弟神魂不稳,再不入轮回,就要魂飞魄散了。”
他们齐齐一怔,郁老爷子反应过来后走到我跟前,急切地问:“为什么会魂飞魄散?他十年前就死了,为什么还没入轮回?”
“因为还有人牵绊着他,愿力太大,他无法离开。”
郁松脸色一白。
他身旁的小孩子却笑得很开心,“姐姐,请帮我跟哥哥说,他没错,别再怪自己了。”
我对上那双桃花眼,叹息道:“你弟弟说,那天发生的事,不是你的错。”
郁松奔溃大哭,跪在地上喃喃自语。
“是我的错啊,是我没看好他啊。”
我瞥过眼不忍再看他,对着背对着我的老人说:“他说他的愿望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郁老爷子,让他父母回来吧,他时日不多了。”
老爷子点点头,沉默地离开,只是那背,又佝偻了不少。
(9)
“他还在这里吗?”
我顺势坐到了郁松旁边,“他一直都跟着你。”
“因为我,他才无法离开是吗?”
“人的思念是很强大的,”我左手指着他的心脏,右手指向他的前方,那里坐着他的弟弟,“从这里到那里,有一条线,连着你和你弟弟,那是思念化成的愿力,”我顿了顿,“还有愧疚。”
“他能听见我说话吗?”
“能,他就坐在你的前面,你可以跟他说说话。”
郁松沉默了好久,才带着哭音轻声说话。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