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死。

所有人都觉得是蒋彤彤推我下楼的。

即使她被警察传话的时候抵死不认，但跟她分开审讯的几个姐妹为了尽快回家一齐栽赃了她。

她退学那天，班主任警告她：「要不是小枫命大没死，你可得进少管所了。」

5

在医院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医生护士见到我总是笑得很温暖。

每个医生都感叹从没见过5楼摔下只有轻微伤的。

我很快出院。

主治医生热情的摸了摸我的头，说我大难不死，以后的人生一定每天都是晴天。

一到家，面对的就是我妈极尽嘲讽的脸：「李小枫，你是在学校干什么不三不四的事了吧，这书读不好就不要读。早点打工帮衬帮衬家里。」

「养你那么大，一分钱都不挣，你个白眼狼，赔钱货！」

我已经能够很熟练的无视她这些话，自顾自回房。

高中课业紧，我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我妈看我不理她，怒火中烧：「我看你就是贱，勾引别人男朋友了吧！不然别人怎么不霸凌别人只霸凌你！」

我愣在原地，想不到我妈竟能用这么恶毒的话攻击我！

同为女性，她知道怎么做最能扎透另一个女性的心。

我忽然感觉十分窒息，浑身颤抖着回头望向我妈。

「那我爸怎么不打别人，只打你？也是你贱？」

我妈听到这话错愕了半秒，随即张牙舞爪的扑过来要撕了我的嘴。

我也是豁出去了，正准备跟她扭打起来，我哥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冲我妈喊着：「妈，给我20万！我找到一个发财的路子，稳赚不赔！」

他语气昂扬，兴奋异常。

说完才看见我跟我妈妈互相扯着头发，他白眼一翻：「你理那个赔钱货干嘛，给我拿钱，我保证能翻倍赚回来！」

我妈一听这话，立马把我晾在一边。

「儿啊，跟妈说说，什么路子啊？真能赚啊？」

「真的妈，我认识一哥们，开彩票店的，他说他能弄到内部号码，保准中二等奖！」

我妈一听倒是有些犹豫：「能有这么好的事？」

我哥看我妈踌躇不定，着急了，他从兜里掏出一打彩票扔在面前的茶几上。

「真的！我已经试过了！他昨天给了我一个链接，里面60个号码，我全买了！里面真的有一注中了二等奖！」

听到这话我妈眼神一亮：「真的啊！那我们快去兑了它！」

我哥兴奋的表情一下子萎了：「怪我粗心，我看错了，中奖的那注我没买上。」

我一听就知道这是个骗局，骗子明显是随便给了我哥60个号码，开奖以后再修改链接中的数字，让我哥以为是他自己看错。

但是，我看了看这家人，他们从小就对我敲骨吸髓，甚至还要杀了我配阴婚换钱，我凭什么要提醒他们呢。

我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哥，咋可能呢，人家有中奖号码人家自己就去买了，哪能轮到你。」

我哥见我开口，立马不满的嚷嚷起来：「你个娘们懂什么，人家是彩票店员工，他自己中奖会被查的。你少来眼红我赚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

我哥从小被宠到大，果然被宠坏了脑子。

一激将就上钩。

6

「我不需要你给我钱。」我装作被激怒的样子：「我连学费都是自己打工挣的，哪像你，什么事都不会干，还只会问家里要钱！」

我边说边委屈的看向我妈：「妈，但凡哥能找个厂子上班，你也不至于那么辛苦。」

我妈照常站在我哥那边训斥我：「怎么跟你哥说话的！」

但这次，她骂我前有略微迟疑，看我哥的表情也不再那么宠溺：「不过儿啊，妈觉得你那个办法确实不太靠谱，算了吧。」

发现不但我敢回嘴，连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我妈都不支持他，我哥气得拍桌子跳了起来。

「你能挣什么钱？我看你挣那点学费就顶天了，我以后可是要赚大钱的！」

「大钱？就你？我看你一辈子赚不了10万！」我继续拱火。

我哥最受不了别人看不起他，他一脚踢翻了面前的茶几：「区区10万，我半个月就能赚出来！」

摞在茶几上的彩票瞬间飞舞满天。

我哥被彩票吸引了视线，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的打量我。

「小枫，我们打个赌吧。就赌半个月，我们俩谁能赚满10万。」

「要是我赚满了，你没有，你就乖乖找个男人嫁了。反正女人家读书也没用，早点换了彩礼回来帮衬帮衬妈。」

我在心里嗤笑一声，说的多好听，帮衬妈。

分明是帮衬他自己。

「行啊。」我一口答应，并咧出一个狂妄的笑：「要是我赚到，你没有，你也一样。」

「什么叫我也一样？」这下我哥懵了：「我又不能嫁人。」

「你怎么不能？」我笑道：「隔壁村不是有个姓孙的寡妇嘛，老有钱了。不是早就放出话来说要娶个年轻听话的小伙子，钱不是问题吗？」

「你！」我哥扬手就要打我。

我妈也指着我骂：「你什么狠毒的心思，你哥是老李家的苗，不入赘的！」

我哥的手扬在半空，却没有落下。

他忽然想到，我白天要上学，要打工只有晚上和周末，半个月时间怎么都不可能赚到10万。

反观他，只需要等3天，下一次开奖，他赢定了。

只要赌上这一把，他马上就可以用卖掉我的钱换辆好车，说不定还能娶到个漂亮媳妇！

「妈，别拦她。」他乐的几乎笑出声：「她不可能赢的，我就跟她赌这一把！」

接着他强压住笑意，一脸凶相告诫我：「别到时候发现自己要输了，跑出去卖。你这种平板身材卖也卖不了几个钱。破了身子找不到好婆家的话，我打死你！」

7

晚上我哥死缠烂打问我妈要了5000块钱。

美其名曰：启动资金。

我妈也怕他真输了，半推半就就给他了。

他数着钱，时不时挑衅地看我两眼。

第二天我在他出门前把他拦住。

「哥，打赌这事……」

「后悔了？门都没有！」我哥怕我反悔，立马翻脸道。

「不是。哥，打赌这事得有见证人。不然到时候你耍赖怎么办！」

「找什么证人！我怎么会耍赖！」我哥一听立马嚷嚷起来。

我知道他原本的主意打得很好。

他赢，就万事皆安；我赢，他就抵赖到底。

反正知道我们打赌的人只有我妈，到时候我妈肯定帮着他，他顶多道两句歉就完了。

可这样的赌局毫无意义，赌局就是要双方都没有退路才叫赌。

「那哥你是觉得你会输咯？」

「怎么可能！」

「那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让大家都知道，这不是断了我耍赖的可能吗？」

我哥听罢，捏紧了拳头。

「行。」

我们一起到了村东头。那边常年一帮老头老太聚在一起聊天。

是我们村的情报交流基地。

也正是巧，孙大爷也在。

孙大爷是隔壁村孙寡妇的堂兄。

一听我们俩的赌局，他笑得最大声，止都止不住，整个人都笑得倚在拐杖上。

半晌，他好不容易收住了笑。

上下仔细打量了我哥一番，拍了拍我哥的胳膊：「好小子，你生的俊，俺保证俺那个妹妹能中意你。」

许是刚才笑得太过大声，王大爷咳了两声，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顺下了气。

「我们村还有个老汉，他媳妇前些年走了，一直单着。他也有心思续弦，彩礼不是问题！」

那个老汉我知道，他媳妇是生生被家暴打死的！

所以后面无论他出多少彩礼，都没人愿意把好好的姑娘嫁过去。

我哥也知道这个事，前两年那老汉喊出50万彩礼的时候，我哥就动过把我嫁去的主意。

他听了连忙上前：「大爷，那这事儿就麻烦你做主！等我妹输了，我亲自把她送到那老汉家去！」

8

赌局第一天，我照常上学。

我哥拿2000块买了彩票，剩下3000给自己买了个新手机。

第二天，我依旧正常上学。

我哥在网吧打了一天游戏，想到未来的好日子，他连方便面都舍得加两根肠。

第三天我放学到家，我哥冲我扬了扬手上的一沓彩票。

「小枫，我看你一点工都没打，不如直接认输吧，不丢人。」

我摇头：「等你中了再说吧。」

他心情好的很，难得没骂我，还破天荒的跟我说，等他中了大奖，能给我1万块钱嫁妆。

晚上我在房间认认真真的刷题。

时钟不知不觉走向九点。

不多时，我哥的绝望的吼叫从外面传来：「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没中！」

我走出房间，正看到我哥七手八脚的拿着笔记本，一张一张的核对彩票。

他这次仔细，收到人家发来的含有中奖号码的链接时，把每个号码都抄在本子上，防止自己再次因为粗心而看错买错号码。

他颤抖着手一个一个号码核对。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都不对！

一个都没中！

我看他脸涨成猪肝色，正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喂？李安哥，我给你的号码中了！二等奖！你看看，是链接里第54个号码中的！」

我哥立马打开链接，链接里第54个号码中了5个红球1个蓝球。

确确实实的二等奖。

可当我哥再翻开他记录的笔记本时，发现第54个号码跟此时链接里的完全不一样！

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怒火中烧的他一个电话拨回去，对面刚接通，他就对着电话一阵输出：「你狗娘养的骗我！你那个链接有问……喂？喂！喂！」

整个胳膊都在抖，他再次拨通那个号码。

「您呼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我哥大叫一声，用力地将手机摔在地上：「妈的！拉黑老子！」

这时他注意到靠在门框上的我：「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早就知道！」

我连忙关门躲进房间。

门被拍的震耳欲聋。

「李小枫你个婊子！你故意陷害老子！你早就知道！你不告诉我！」

9

我妈劝我，去给我哥道个歉。

我坚决不去，赌局是哥哥提出来的，彩票是他自己买的。

凭什么要我去道歉！

我妈语重心长的拉着我的手。

「妮儿啊，李安毕竟是男娃，从古至今哪有男娃给女娃儿道歉的道理呢？」

我心里有些发寒，我认真的问我妈：「妈，你觉得我哥是男娃，男娃就是比女娃有用是不是？」

我妈点头说是。

我继续道：「那哥从小到大给过你一块钱吗？帮你做过一件家务吗？他到底有用在哪里呢？」

我妈沉默了。

她思考了很久，也没能给出我一个答案。

我叹了口气：「妈，你想想，我的勤工俭学，多出来的钱还给你买过一个金戒指。我哥从小到大闯祸赔的钱都够你买一摞金戒指了啊。」

我妈的眉头紧紧皱起。

良久，她也叹了口气：「妮儿，你哥毕竟是男娃啊。」

我知道，重男轻女已经是刻在我妈脑子里的思想钢印了，这事急不来。

第二天，我以为我哥肯定得堵在我上学路上打我一顿。

没想到看到他乐滋滋的坐在沙发上。

他不会是已经放弃，准备嫁给王寡妇了吧。

「小枫，你赚了多少钱了？」他问。

「你管不着。」我回答说。

他听后发出一声嗤笑，头也不抬的玩他的手机，不再搭理我。

我一下子想明白了，他应该是觉得，就算他挣不到10万，我也挣不到。

两人都挣不到，他就不算输。

可惜，他的算盘要落空了。

很快一周过去了，我正常上学，写作业。

我哥吊儿郎当游手好闲。

好像我们之前根本没有一个赌局存在过。

在第二周的第四天，我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放学后我在院子里支起手机，打开直播。

直播——铁锅炖自己！

10

跑车飞机太空火箭轮番在我直播间炸出。

弹幕上热切的讨论着为什么我锅里水都沸腾了，我还没事。

榜一大哥连刷10个超跑叫我加柴火。

我也很配合的爬出铁锅，熟练地给自己填上一把柴。

还用火焰喷枪彻底把柴点着后，再爬进沸水里。

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后，咧嘴笑道：「感谢大哥送来的是个超跑，大哥大气！」

我哥忽然出现在直播间画面内。

他正从外面回来，看到院子里架了口大锅，锅里还煮着我，一下子七魂吓掉了六魂。

「啊啊啊啊啊！」他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难以置信。

不得不说，他的表现让直播效果直接拉满。

弹幕1：「建议查查，后面这男的演的不像假的。」

弹幕2：「确实不像假的。」

弹幕3：「榜一大哥再刷俩火箭吧，让后面那哥也进锅里。」

礼物提示：榜一大哥送出太空一号X2。

这两个太空一号直接将气氛推向高潮。

弹幕速度已经快到我都看不清时，探出一条提示：

「您的直播间因违反未成年人相关规定已被暂时封禁。」

好吧，我无奈的耸耸肩。

这种内容确实会对未成年人造成不良诱导。希望大家都不要学习。

在这个压力很大的社会中，大部分人都需要解压，我这种猎奇直播就是个很好的宣泄口。

所以当我在后台能看到这次直播收益已经远远不止10万时，并没有太意外。

我从锅里爬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水。

热水溅到我哥身上，烫的他吱哇乱叫。

我将手机翻转对着我哥：「哥，你不努力的话，我可就要赢了哦。」

11

我哥终于开始着急，他到处问人哪里打工工资高。

可我们这种十八线小农村，再好的待遇也就是月薪3000包吃住。

我哥一听就摔东西，觉得是介绍人坑他。

他觉得一个月才3000块，傻子才干这种工作。

赌约结束前两天，他焦躁的在家一个接一个打电话借钱。

拨电话的功夫他看见有人扒在我们家墙外朝里张望。

那是一个女人，身材富态。

两人的视线撞上，那个女人直接对我哥就是大方一笑。

我哥吓得连忙把门关上，那是隔壁村的孙寡妇。

我特地叫她来看看未来的上门老公的。

她很满意。

用她的话说，钱她有，只要男人好看就行。

我哥是真的急了，豆大的汗珠从他头上滴下。

他跟我妈一脉相承的要面子，怎么可能低头去给人做上门女婿。

晚上他跪在我妈妈面前：「妈，求你，再给我五万，我一定翻倍赚回来！」

我看见我妈哆嗦着手从衣柜夹层里取了一沓钱给他。

我哥欢天喜地的就跑出去了。

我走到我妈身边说：「妈，你真觉得我哥能赚回来？」

我妈听见我的声音一怔，随即转头就冲我高扬起手：「都怪你！要不是你，你哥还能这样？这五万块是我跟你爹的棺材本啊！」

我早知道她会打我，后退两步轻而易举躲过这一巴掌。

我妈见过躲开，更加愤怒：「你好好的跟你哥打什么赌！人家孙大爷今天都来提亲来了！你哥给人做上门女婿，我就是死也没有脸面！」

我认真的看着我妈 眼睛，开口道：「妈，难道没有这个赌，哥就不会找你拿钱了？」

「哥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

「他拿着你的钱你以为去干嘛？他去赌博啊！」我甩了两张照片给我妈，那是我前几天跟踪我哥拍到的。

「妈，我现在成绩能稳在年级前10，未来肯定有好大学读，我哥呢？他大专都没考上！」

我掏出手机，把直播的十多万收益转给我妈：「妈，这钱给你。」

我咬了咬唇，下定决心。

「如果你执意觉得我哥就是千好万好比我好，那这些钱算你们养我的。」

「我工作了会给你们赡养费，就不要再见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我夺门而出。

上周我已经跟班主任说好了，她知道我家里情况，很同情我，开了后门让我住校。

12

我妈后来一定是想通了，因为我哥已经坐着喜轿出嫁了。

听说那天我哥扒着门框不想走，是我爸亲自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把他塞进轿子里的。

我哥长得俊，孙寡妇一口气出了40万彩礼，算是一口气买断我哥。

高考结束那天，我回了家。

桌上摆着全是好吃的，我有些不习惯的往边上捎了捎。

我妈见我回来，拉着我的手，给我道歉：「妮儿，妈想通了。」

「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独生女。」

我有些不相信，他们一向是喜欢我哥的，就算我之前明里暗里说了那么多，也不可能一下子转变。

我妈看出了我的不信任。

她深深叹了口气，跟我解释了来龙去脉。

我哥那天拿着5万块棺材本钱，又去赌了。

没有退路的他赌红了眼睛，却还是越赌越输。

放贷的人盯上他，给他借了20多万高利贷。

我哥太想回本，拿着20万一口气输了个精光。

后来高利贷的上门催债，我爸知道后，用皮带把我哥抽了个半死。

他坐在院里抽了一夜的烟。

第二天跟我哥说，就当没养过他。

跟孙家商定了彩礼金额，就把我哥嫁了。

「妮儿，妈错了。」我妈再次跟我道歉。

她眼眶红红的，拉起我的手，轻轻用额头在我手背上碰了一下。

这是她能作出最郑重的道歉。

13

我不会死。

在我未来的人生里，我学了很多之前没时间学的东西。

我可以花100年学古诗词。

可以花100年将电吉他弹得出神入化。

可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静坐几十年。

直到不知道多少年后，我回想起我爸妈，记忆都变得模糊。

当时的所有委屈憎恨不公都被时间冲刷的无比平淡。

有一天，我在星级航行的宇宙飞船上碰到一个人，他的名字叫郑长生。

他冲我挥了挥手：「小枫，注意你几百年了，我也是阴间锦鲤，余生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