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钱银子以段治平现代人的思想看似虽然不多,可当他真正在这倒霉的年代过日子的时候,才真正知道其价值!
一钱在大梁国境之内便是一百五十文,六钱那便是九百文!
按大梁国法,一千文是一两,这便意味着段治平只要追回银子再指认疑犯,那就近乎赚了一两银子!
搁到现在那可是整整一千块!
段治平心中惊涛骇浪,可郝掌柜那边却有苦自知。
今日店铺缴租,又要给伙计月钱,而这些钱都是要从失款之中拿,若非如此,今天柜面怎么可能放这么多银子?
一旦银子没法寻回,自己没法向房东、伙计交代不说,更得从家中存银支取,一旦被家里那母老虎知晓那便是整月没有好日子过!
“郝掌柜,我可从未听说你这么大方,追回赃款便是六钱银子,这可是我们兄弟几个小半个月的酒菜钱!”
“老大,我们还是尽快回衙门让这家伙招了,这好歹也是六钱银子呢!”
……
郝掌柜重金之下,那在场的衙役纷纷都急了眼,不由分说的开始怂恿为首的衙役赶快把人带回衙门,哪怕是屈打成招也得将这银子赚到手。
可郝掌柜紧随其后的一句话,却让这些衙役大多都断了念想。
“这六钱的酬劳,仅限今日!”
“只要今日谁能将这在失银寻回,那我郝有财就将这笔银子拱手送上!”
在郝掌柜斩钉截铁的话语之下,段治平一向宠辱不惊的心绪再也按捺不住,赶忙一声厉喝:
“此话当真?”
“有官差再旁,又有邻里乡亲作证,我郝有财怎能食言!”
郝有财虽说心中滴血,但也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许下了承诺。
这丢几十两银子,和拱手送人几钱银子到底孰重孰轻,他这个做买卖的商人可再清楚不过。
“等等,那书生……有些面熟啊?”
“你要是不提我还真没觉得,总感觉这画像不知在哪见过……”
在段治平确定郝掌柜说的不是玩笑话时,那刚刚听到段治平说话循声注视而来的邻里忽然间开始议论纷纷。
所有人正摸不着头脑的间隙,人群之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之前官衙门前画像上求亲的那人吗?”
“你是说……娶了官妓那个?”
“不然还能有谁!”
众人的注视之下,有些平日里混迹于市井的乡民忽然想起了段治平身份,引得旁人恍然大悟。
娶官妓这种事情,不管是乡里还是县里都是一桩乐谈,只可惜这乐谈却是百姓之间茶余饭后的笑料。
要不是穷的叮当响,谁会娶一个之前侍奉官家的官妓,本以为这事儿不过是市井传闻,但谁也没料到会在这种场合遇见正主!
“这看上去有胳膊有腿的,怎么好端端的就娶了个官妓?”
“那谁知道,说不定这人就是喜欢这种二手货呢……”
周遭的闲言碎语,无疑让被人认出的段治平处境有些尴尬,像他这种四肢健全的人娶了这种贱籍,传出去可绝非什么好名声。
之前被段治平情急之下驳了面子的衙役听闻段治平的身世,这才慢悠悠的回过神来。
而那刚刚还看向段治平还算正常的眼神,此刻也满眼的戏谑。
“原来你就是那娶了官妓的酸儒啊……”
“怎么,刚娶了娇妻就穷的揭不开锅,怎么不让你那新婚燕尔的婆娘去给伺候过得县官求求情,最起码也衣食无忧啊!”
这般刺耳的嘲讽,要是那乡间蛮汉听了恐怕都得忍不住冲上前来动手,毕竟这骂人骂的未免太过难听!
可段治平自打昨日完婚之后,便知道今后在乡间行走必定会遭遇这种事情,所以一早就有了心理建设。
更何况他本就不在乎这种名声,对旁人来说的奇耻大辱,在他段治平耳中反倒更像是人家放了个屁。
“我是不是娶了官妓,似乎与今日的事情也没有干系吧?”
众目睽睽之下,人人都以为被这么羞辱的本该暴跳如雷的段治平却是露出了笑意,玩味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如同在看一群猴子。
而段治平的反应让一向做生意低眉顺眼的郝有财也是有些诧异,这市面上的书生都将名节看的最重,谁料这人竟是半点不在乎这种俗名!
“这书生……有些意思啊。”
郝有财心中默默感慨了一番,却并未表露出任何对段治平的不屑,微微点起头来。
“不错,只要今日能够取回失银,不管客官是杀人放火还是奸淫辱掠,这六钱银子我都会拱手奉上!”
得到了郝掌柜的答复,段治平嘴边带着些许弧度扫视了周遭一圈,随后将目光定格在了那一直在店铺内强装镇定的马恒身上。
“老大,咱们怎么办……”
眼瞅着激将法没用,那为首衙役的小弟也赶忙低声开口询问。
“着什么急,老子就不信这娶了官妓的酸儒有能耐赚这笔银子。”
“让弟兄们把这巷子堵死,只要这小子寻不出失银,那便是妨碍办案,这罪名够他小子喝一壶的!”
为首衙役冷笑连连,旋即对身旁的小弟吩咐起来,静静地站在一旁打算看看这段治平有何手段。
“郝掌柜。”
“客官可有话说?”
“可否让你这伙计将身上衣物脱下来,让我看看他的后背?”
段治平轻声开口,让郝有财一时间也觉得莫名其妙,一时间却看不出这书生究竟打算干什么。
但在马恒眼中,段治平嘴角那些许弧度此刻却如同阎王一般可怕,而随着段治平的一指,在场十几双眼睛的齐齐注视下,马恒不由自主浑身上下都开始不住颤抖。
“客官,我自小身体残疾,幸得掌柜的收留才有口饭吃,您这让我大庭广众之下脱了衣服……”
见郝有财疑惑之际不曾上前,马恒下意识的便想挪步,但此刻两腿战栗竟连半步都走不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段治平冲着自己不断迈步而来。
听着对方那如同求饶的话语,段治平脸上笑意更盛,伸出手掌便抓住了马恒肩头的衣衫故作轻松。
“放心,要是你背后空无一物,这大庭广众之下让你丢人,哪怕是让我给你端茶倒水的致歉,我也没有二话……”
“但你要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别怪我了!”
话音未落,段治平那双满含笑意的双眼忽然间尽是凌厉,手掌一抓一阵布料崩裂的声音随即响起!
巨力之下,马恒再也抵不住从段治平身上的压迫感,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
而就在他不甚倒地之后,早已被冷汗打湿贴身绑缚的布袋颇为顽皮的掉出几块碎银,让围观的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你倒是挺能装啊,贴身背这么多银子……”
“恐怕你这背,今后再也直不起来了吧?”
至于马恒本人,耳中只是不断回荡着段治平那满是笑意却形似恶鬼一般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