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我们遭了萧时晏仇家埋伏。

二十名守卫无一存活，负伤的萧时晏带着我与丫鬟一路向汴京逃难。

行进途中，我们找了座废弃的寺庙修葺。

连日的惊恐与逃难，令我染了风寒发起高烧。

夜里我做了好长一场梦。

梦见三岁那年我发高烧，程淮序背着我到附近寺庙讨药，半道因围观杂耍而将我丢在寺庙。

是庙里一个长得像仙女儿似的小姐姐，为我熬药煮粥，还给我糕饼吃。

我看见小小的自个儿，趴在她怀里。

“义兄说，嫁去好人家就能吃饱饱，姐姐姐姐，我能嫁到你家里去么。”

小姐姐笑着点了下头。

倾国倾城的容颜，有一瞬与萧时晏重合。

“……是你。”

我猛然睁开了眼。

可萧时晏却不见踪影。

丫鬟说他为我找药，孤身一人入山林，两个时辰未归。

我怕他出事，只好嘱咐丫鬟下山求援。

谁知丫鬟前脚刚离开，庙内便响起一阵骚动，几个蒙面大汉走来。

我被吓到瞬间清醒，可来不及逃便被他们绑了起来。

“姜莱，这是你自找的。”

宋吟荷自几人身后走上前，望着我的眼中满是阴狞。

“你害得淮序哥哥病入膏肓，如今只剩了一口气却还想着你……我要你死！不，我要你生不如死！”

我觉得她和程淮序一样疯。

“宋吟荷，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你不觉得自个儿很可笑么。”

“哦，是么？”

宋吟荷扬起唇角。

“姜莱，你猜萧时晏……为何到现在都没回来找你？”

“你、你把时晏怎么了？！”

我双唇发抖：“你若是敢动他，我要你死！”

宋吟荷哈哈大笑。

“哎哟，是谁方才嘲笑我为男人要死要活的……姜莱，你不觉得自个儿很可笑么~”

“他到底在哪儿？！”我暴怒。

宋吟荷冷笑：“等你到了地下，自然会与他团聚。”

这话令我浑身震颤，瞬间泪如雨下。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爷待我总是这样残忍。

为什么每次在我以为自己会幸福之时，都要将它生生夺走……

“宋吟荷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怒吼咆哮，却被几个大汉推翻倒地。

“杀我？呵，也得你有这个本事。”

宋吟荷狂笑：“好好伺候千岁夫人，有赏！”

几人闻言眼中满是贪婪，俯身火急火燎扒我衣裳。

我体弱挣脱不开，不甘受辱，只能含泪自咬舌根。

“夫君你且等等，我来殉你了……”

“想死？做梦！把她嘴巴堵好！！”

岂料宋吟荷话音未落，破庙摇曳的门忽然被人破开。

“时——程淮序……？”

望着门外虚弱的人影，我与宋吟荷皆面露惊讶。

“淮序哥哥你怎会在此？！你身体那么弱，快快坐下歇息。”

宋吟荷赶去扶他，却被程淮序袖中的匕首一刀刺中胸膛，瞬间瘫软倒地。

几个大汉见事迹败露，转身奔逃而去。

“为什么……”

宋吟荷声音虚弱。

“我说过，你若敢伤她欺她，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程淮序说着，又在她身上补了几刀。

宋吟荷在痛苦地尖叫声里断了气。

程淮序甩开匕首，踩着她难以置信的脸，一步步走向我。

“阿莱，你莫怕，义兄来救你了咳咳咳……”

程淮序说着咳出大片血迹，瘫软在我脚边。

他想抓我手臂，我却看到他腰间别着半块巴掌大的料子。

黑布上的绣线……是我熬着夜，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那是我送给萧时晏的生辰礼。

“你……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萧时晏！”

我不知从哪儿生了力气，爬起来攥住他衣襟痛苦哀嚎。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何就是见不得我好？程淮序我恨你！我恨你！”

“恨我好啊……恨我好过不理睬我……阿莱，我就是要你心中有我。”

“是爱也罢，是恨也好……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程淮序边笑边咳血。

我抓起匕首朝他挥去，重重扎在他心口。

男人胸口炸开的血花模糊了我视线。

我惊厥自个儿杀了人，尖叫着甩掉匕首，抱着脑袋不住摇头。

“阿莱你莫要哭……我不怪你的……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弄丢了你……你合该恨我的。”

程淮序抓上我的手，满面悲戚。

“萧时晏咳咳咳、他……他没死……他采药坠崖，被我的手下送去医馆了。”

“……”

程淮序的话令我瞬间怔住。

他费力爬起来，跪在我面前，匍匐哀求。

“阿莱……从前是义兄太固执，太糊涂，其实你早就长大了……你该有自己的人生，该去找你爱的人。求你别恨我……我不想最后在你心里还是个无情无义的坏人，求你……呜呜呜求你……”

程淮序哭得像个孩子。

“……好。”

我咽下喉间哽咽，点了点头。

程淮序跟着露出释然笑容，倒在我手边咽了气。

“——莱儿！”

我转头，见萧时晏飞奔而来，抽剑就要去砍程淮序。

“他已经死了。”

“……”

萧时晏闻言眉宇微微拧起，他松开剑，蹲下身来替我擦去脸上血痕。

“萧时晏，我想起来了……三岁那年的事。”

我握住他的手，含泪而笑。

“原来，老天爷从一开始就知道，程淮序终会弃我而去，原来，它老人家早就为我找好了姻缘。”

“莱儿……”

萧时晏轻念我的名字，眸光满是深情。

“萧时晏，我爱你！”

我扑入他怀中，紧紧将人抱住：“我要为你生孩子，生许许多多的孩子，我要同你白头偕老，这辈子再也不分离！！”

我想，这次我定能牢牢抓住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