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㷕哼着小曲儿,此番将高阳公主密送至宫中,可谓是简在帝心,当他美滋滋的做着马车回到县衙,一个面冠如玉的少年正在衙门外等候,不是别人,正是口吐芬芳-吾乃当朝房太师之子的房遗北。
“李县令,凌晨深夜心情还这么好,难得啊。”
房遗北打了个哈切,漫不经心的道。
几个武侯正要呵斥,何人大胆竟然直呼县令署讳。
李大㷕拦住道:“无妨,我与房相亦是好友,说起来本官与房家五郎也算旧相识,房五郎,想必你有话说,但若是为了你娘的案子,还请回去告诉房相,自古红颜多薄命,他当知如何取舍。”
“大㷕,今日我来此等候,是有一桩生意与你谈,若能成,你定可青云直上,比之现在不知风光多少倍,不仅能得到房家的友谊,还能为陛下分忧解难,当然最重要的是能交到我这个朋友。”
房遗北一副不怕鱼儿不上钩的模样。
李大㷕露出不屑之色,打量了他一番道:“房五郎,你爹房相谋略超群,更是社稷肱骨,若是由他开口,本官估可一试,但黄口小儿随口乱言,你认为本官会相信吗?”
“哦?若我是高阳公主未来驸马,又当如何!”房遗北冷笑道。
“什么?……”李大㷕终是迟疑了片刻,权衡盘一番后,换上笑脸道:“五郎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若能和公主喜结连理,着实贵不可言,嗐,本官连夜回衙门正是要去拜访尊夫人,不料在此碰上五郎,看来今夜要耽搁了,请!”
“哦,看来李县令是要连夜提审我娘,落实罪名啊。”房遗北人畜无害的淡淡一笑。
“嗐,五郎,你这就是误会本官了,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两人心照不宣,皆虚与委蛇的相顾进了县衙内。
…………
第二天一早,天还朦胧亮,管家房馆亲自来请房遗北用早饭,若是往日,房遗北因负责担任马夫一职,也是需要早起的,但是昨夜给老爷子放了狠话,他也就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如今房馆竟然破天荒的来厢房“请”,其中定有些蹊跷,他呵呵一笑,随之而去。
大堂内,父亲房玄龄、卢氏正在用膳,旁边是大哥大嫂,未见其他兄弟,往常若非节日,他这个私生子是不能上桌吃饭的。
“五郎啊,来大母身旁坐,我昨夜听你父亲说,你今后不愿做马夫,为你父亲鞍前马后了,少年人嘛,是该有这样的志气,万不可学你母亲甘沦商人逐利,万一售货不真,有伤房家声誉。”
卢氏敦敦教诲,听的房玄龄点头不已。
房遗北冷冷一笑,看来卢氏已经知道母亲鱼小北的事情了,但看老爷子的气定神闲的样子,估计还不知情。
房玄龄用手巾擦了擦嘴,询问道:“对了,五郎,昨夜我让你去西市接你母亲,怎么未见人来?”
房遗北吸溜一口热粥,轻笑道:“昨夜灯节,北趣阁生意火爆,老娘实在脱不开身,待父亲下朝回来,儿子再去请。”
卢氏脸色顿时阴晴变幻,好个房五郎,亲母身陷大牢,居然像个没事人般在这里谈笑风声!今晨用饭,正是想见他像条狗般哀求房玄龄救他母亲,然后被房家当成垃圾般扔出房府。
没曾想……此子好深的心计啊,莫非他是想舍弃生母以攀娶公主!呵呵,我岂能让你如愿,届时我会让族兄进言,以房家突遭大难,哀服哭丧,阴郁不详为由,让陛下取消公主下嫁一事,房五郎,你的春秋大梦,不过一场空啊!
房玄龄倒是很满意今日“母慈子孝”的画面,收拾起身道:“你大母说的对,北趣阁终是商户贱业,往来形色人杂,你娘回府后,便将其关闭吧。”
房遗北与卢氏相视冷对,仍面不改色答道:“阁子是老娘的,我可做不了主。”
…………
在卢氏安排下,房馆成了新车夫,房玄龄则一如既往的上班打卡,不过今日早朝,总觉得其他臣工看自己的眼神异常,招呼没变,但那种避之不及的距离感令人不适。
在山呼万岁,日常军政议事后,李世民话锋一转:“昨夜西市发生命案,令长安震惊,事关房相,不知房相有何话说?”
房玄龄愣住,西市不在自己辖内,关老夫鸟事。他老神在在,正要答话,只见身后的许敬宗拿着笏板请奏道:“陛下,臣弹劾尚书左仆射房玄龄,纵妻杀人,目无法纪,败坏官风!”
“嗯?”
纵妻杀人?卢氏昨夜一直在府中,断不可能是她,至于外室鱼小北,也未曾听房五郎言及出事,再者他让房馆遣人监顾,也未有消息上报。
“许大眼,朝廷之上,你休要血口喷人!”房玄龄怒目。
许敬宗气定神闲的道:“房相,孰真孰假,可请大理寺对峙。”
众所周知,大理寺卿戴至德为人刚正不阿,公正严明,深有其父戴胄风采,许敬宗敢让大理寺作证,意味着事情不简单。
当戴至德一五一十将案情悉数说出来后,任凭房玄龄宦海官场数十载,也被震撼的六神无主,而许敬宗也不露声色的回到队列。
案子涉及到鱼小北和高阳公主,一个是自己的外室,一个是未来的儿媳,他已经不可避免的站在风口浪尖,更令他心悸的是,不管是房遗北或者房馆都未曾将此事告知于自己。
房馆不报,定是受卢氏阻挠,而房五郎那逆子却是为何?
他装作惶恐的样子,跪下道:“事关皇家声誉,不宜遗滞发酵,望陛下尽早决断,老臣以为公主失手,其根源在鱼氏假售道具,罪该万死,臣请奏立即逮捕,死牢问罪,以平民怨!臣管妻不严,请陛下一并治罪。”
房玄龄的话,让朝臣们窃窃私语起来,老房奏请杀妻,以顾全皇室,再者昨夜陛下有言,要将高阳嫁入他房家,红白喜丧,竟在一夜之间,实在难为这老好人了。
李世民心疼的看了眼房玄龄,瞧着欲言又止的魏征,心想这老匹夫定是等着自己发话后出言直谏。
轻叹道:“房相说的极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案令长安震沸,加之贞观律例恰逢推行,若不重典,恐怕令民心不服!可鱼氏毕竟是你之外妻,房相岁月伏枥,老骥家国,朕又如何狠心相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