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秦阳猛地睁开眼，口中发出一股撕心裂肺的大喊，可视线里已不是那一幕漫天的金色锁链。

他的脑海中一片茫然，刚才的一切，如同镜花水月，消失的无影无踪，但那股沁入骨血的悲痛，却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一张张被金色锁链贯穿脊椎的脸孔，出现在脑海中。

“是梦么，可为什么会难过，会流泪？”秦阳擦掉眼角的湿润，身体一阵颤抖。

忽然一阵簌簌的声音传来，他骇然发现自己手臂上，不知什么时候覆盖了一层细密的血皮，稍微一动，便纷纷干裂掉下来，露出红润的新生皮肤。

“怎么回事？”秦阳不可思议的看着双手。

这一幕太过匪夷所思，一觉醒来浑身污垢，简直从血池子里爬出来一样，他突然想起昏迷之前，自己体内冰火气流肆虐，皮肤一寸寸崩裂，流露血珠的情景。

再仔细观看身上的血皮，红中透黑，隐隐散发一股腥臭。

“不是梦，那绝对不是梦，那些人不是幻觉，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让我感觉到熟悉，悲伤与愤怒。”

如果放在昨天，乃至于昏迷之前，秦阳见到身体的变化，绝对兴奋至极，因为这种情形，与天武杂谈上说的伐毛洗髓十分相似，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

可现在他的心中只是充斥着浓烈的悲伤。

那一张张陌生却偏偏透着熟悉的脸孔，在眼前浮游飘荡，叮叮当当的锁链交击声，更是如同无数根锥子，狠狠凿刻他的心脏。

痛！

远比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还要痛苦无数倍，那些被锁链贯穿脊骨的男女老少，仿佛是他最亲近之人。

“阳儿，你怎么了？”

忽然一道焦急的声音打断了秦阳的遐想，只见秦夫人推门而入，几步扑到秦阳床边。。

现在已经夜深，秦夫人简单的披着衣裳，鞋子也只穿了一只，她是听到下人们说秦阳在惨嚎，一路小跑过来的。

“娘！”秦阳语气微颤。

他恍惚觉得，刚刚那个被金色锁链贯穿脊骨的女子，与眼前的秦夫人容貌重合。

一股莫名的悲痛，让他眼眶湿润，心中突然害怕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出了什么事？翠兰，快掌灯。”秦夫人连忙唤身后的丫鬟。

一盏豆大的油灯亮起。

秦夫人这才发觉，秦阳浑身上下，被一层骇人的血皮包裹住，十分吓人。

尤其胸膛上，一左一右，出现了两幅诡异图案，像是火焰与冰霜的刺青，只是瞧上一眼，便让人生出一种虚幻朦胧的感觉，似乎空气也在扭曲。

“阳儿，那是什么……？”

这一幕太过奇异，秦夫人张大了嘴，身后掌灯的丫鬟，也是踉跄了几步，险些吓出声来。

“娘！”

秦阳猛地恢复清醒，一股冷意从头到脚浇下来，熄灭心中的悸动。

他是借体重生，身上发生任何超乎常理的事情，都应该隐藏下来，不然生出事端，绝对万劫不复。

“夫人，你先回房，我有话对阳儿说。”

一道突兀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秦阳抬头，正看见一身青色长袍的秦儒，站在门口，一双眼灼灼的盯着他，不，准确来说，是他胸膛上的两幅图案。

“侯爷？”秦夫人不明所以，可触及秦儒的目光，不舍的看了秦阳一眼，只得离去。

秦儒跨步而入，昏暗的灯光，映着他的脸庞，看不出丝毫表情。

作为一国之王侯，统率百万军队，南征北战，纵横朝野，他早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

秦阳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的胸膛，一时也不敢说话，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儿上，后背都沁出了冷汗。

“其实当初昭阳公主一掌，已经打死你了！”秦儒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秦阳瞳孔骤然扩散，双拳紧攥，呼吸都瞬间停了下来。

只是秦儒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一丝颤音，一步步走到秦阳身边，眼睛死死盯着他胸膛上的两幅图案，

“我甚至怀疑，你被什么老妖附体，转世重生，不然你为什么会好端端的活了下来，要知道这种事情在潜龙大陆，并不少见。”秦儒又道。

“因此我暗中，让人监视你的一举一动，的确可疑，不像是我的儿子。”

终于，秦阳的身体，猛地绷紧，背后冷汗淋漓。

这是要摊牌了。

除了恐惧，秦阳心中忽然又有一种空荡的感觉。

“刚开始我不揭发你，一个原因是夫人自小宠爱你，如果知道她的孩子，被人夺舍重生，绝对撑不住，另外一个原因，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早夭……，所以，我抱着侥幸的心理，放任了你十六天。”

秦儒的声音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喉咙滚动，眼眶中也闪烁着滢滢泪光。

场面一下子寂静到了极点，秦阳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出现在心头

--似乎秦儒并不会伤害自己。

不然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一番话，

“从怀疑到确定，一直到陛下降旨，把昭阳公主许配给你，我数次想要找你质问，数次又忍了下来。”

秦儒的声音，忽然高昂了起来。

“但是现在，我终于可以确认了，你就是我的儿子。”

“哪怕你身体里的灵魂，不属于我原先的孩儿，你依旧是我秦家真正的子孙。”

秦阳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喉咙，皮肤紧绷，可秦儒最后一句话，又让他呆呆愣住了。

“为什么？”秦阳脱口而出。

秦儒仰头，拳头死死攥住，几步走到床边，指着他胸前两块刺青般的图案。

“因为你觉醒了，从远古，到上古，再到现在，无数年的岁月，无数文明更迭变迁，我秦家起起落落，数次濒危，残喘至今日，终于有一代子孙不再沉睡，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才是我秦家真正的血脉。”

“才配称之为--太古神脉。”

轰隆！

一阵闷响，虚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雷霆。

秦阳的躯体，陡然一阵颤抖，秦儒的话如同一个霹雳，冲入他的脑海。

随之他胸膛一左一右两幅图案，竞相游动起来，脑袋轰隆隆一阵嗡鸣。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有一刹那。

秦阳瞳孔时而涣散，时而凝聚，时而深邃，时而茫然。

终于，眼皮承受不住疲惫，慢慢闭上，胸膛刻纹的两幅图案，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