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衣领比较大,在我每次匍匐时,站在前面的人将我一览无余,我却浑然不知。而站在我面前的正是郑洁以及她的小圈子。
只听郑洁高声笑道:“村花没穿内衣,小笼包似的还好意思露”
接着就传来余菲菲和何薇的嘲笑声,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露光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按住胸口,单手又撑不住身子,立即扑在地上,来了一个狼狈的狗吃屎。
等我站起身时,就看见顾南风潇洒地携着篮球经过。
我窘迫地低下头不敢去看任何人。不知道为什么,叫顾南风看到我狼狈的模样,我比任何时候都尴尬。
这时,王思思突然发挥她班长的威力,略显严肃地对郑洁说:“郑洁,不要欺负宋平安,她没爹没妈的什么都不懂,可怜着呢。”
王思思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经过的顾南风听见。接着她没理会郑洁一如既往的马屁,朝顾南风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她和顾南风说了什么,顾南风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样子很好看,白皙的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这是我第一次见顾南风微笑。
放学后,我去食堂打饭。我跟顾南风的午饭都在学校食堂解决,但我从没在食堂遇到过他。
因为今早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很多平时中午回家吃饭的同学都在食堂吃午饭,比如郑洁和余菲菲。
我打完饭就去盛免费的汤,汤桶很大,足有一米高半米宽。
我心不在焉地打汤,满脑子都在想女生T恤里穿的内衣长什么样,应该在哪儿买,贵不贵。买内衣应该是件很难以启齿的丢脸事吧。
突然,背后有人快速抬起我的两条小腿,根本不给我反应时间和反抗机会,倒栽葱一般把我丢进汤桶。
幸运的是,今天的汤不是很烫。不幸的是,我差点在汤桶里呛死。被食堂的工作人员捞上来时,我有几分钟处于半晕厥状态。
那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却不是我最狼狈的一次,因为后来我遭遇的事情比这次还要悲惨、狼狈一百倍。
我犹如一个落汤鸡般站在食堂中央,油腻腻的头发上还带着几朵蛋花和白菜叶子,周围满是大家议论、嘲讽的声音。
“村花为了捞蛋花,鞋都不脱跳进去了。”
“那就是初二九班的村花啊,真是恶心,吃不起饭啊,为了捞蛋花坏了一锅汤。”
“那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初二九班有这号人物,也真是绝了!”
……
其中,郑洁和余菲菲的声音最大。
我的眼泪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狼狈不堪地看着眼前认识的不认识的每一个人,脑子木木的,不知道自己为何哭泣,更不知道刚才是谁将我弄进了汤桶。
只是觉得委屈,觉得难过,为什么大家都要欺负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教室的,一路上别人惊诧的嘲笑的目光能将我吞噬,我只能自动忽视,假装满不在乎。
教室里空无一人,我坐在最后一排座位里低声哭了出来,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快快乐乐?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好好学习?为什么别人都有朋友?为什么我跟大家不一样!
妈妈,你在哪儿?你可知道我经常被人欺负?你知道我很想你吗?你为什么不要我?
越想越伤心,我的哭声突然大了起来,怕被别人听见,我把手塞进嘴里使劲咬了起来。这样,手上的痛能代替一些心上的痛。
教室的后门突然打开,我惊得立即收住哭声,赶紧抹去脸上的眼泪,绷着嘴看向来人。
顾南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将腰上系着的校服外套甩给我,目光深沉地看着我一言不发,过了几秒,他转身离开了。
我赶紧去厕所将打湿的上衣脱了下来,把顾南风的校服穿在身上,拉好拉链。
他的衣服很大,我穿上就像一个唱戏的,但是很温暖,上面还有他的气息,没有汗味只有青草般芬芳的气味,就像他房间的味道。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飞也似的往家的方向跑去,想赶紧回去把自己洗干净,一个不小心撞在一个胖子身上。
胖子转过身,恶狠狠地骂了起来,“哪个挫逼撞了老子!”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钱鹏,真是倒霉到家。
我一个劲地给钱鹏道歉,他不依不饶,一把揪住我油腻的头发,恶狠狠地说:“小娘们,你昨天下午不是有话给我说嘛,话还没说完你就被顾南风带走了,有本事你今天继续说啊。”
我想挣脱开钱鹏的拉扯,谁知他力气很大,似乎要把我的头皮拔下来。
我急忙解释:“不关我的事,是郑洁叫我说的,我根本都不认识你。”
“你说的是真的?”钱鹏松开我的头发,愤怒地盯着我,似乎要把我身上盯个洞出来,“你要是敢胡扯八道,老子撕烂你的嘴。”
见我胆怯的像只过街老鼠,钱鹏大力推开我,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回到家,顾南风还没回来,顾主任正在厨房做饭。他看我一身油腻,并没问我中午发生了什么,只是放下手里的锅铲,对我说,“平安,瞧你脏的,我给你洗澡。”
说着,顾主任将我拉进他的房间,不由我拒绝,直接塞进浴室。他将我推进接满温水的浴缸里,很用心地帮我洗澡。
我满脑子都是顾南风的话,不晓得这个时候该如何保护自己,只是用手紧紧按住自己的隐私部位。
顾主任本想在我身上乱摸,发现我大力地捂住那里,一脸的固执和反感,他试探几下便放弃了。
当我裹着浴巾从顾主任的房间走出来时,顾南风刚从外面回来,他看到这一幕狠狠地将脚下的垃圾桶踢翻,眼里散发出失望、鄙夷的光,那表情令我害怕。
等他上了楼我才敢上去,进了房间,我换好自己的衣裳,刚准备下楼吃晚饭,就看见顾南风寒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他将手里塑料袋装着的东西甩在我脸上,然后对我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你好自为之。”
我拿着塑料袋走进屋里,打开后发现是三件颜色各异的小内衣。心里顿时暖暖的,体育课时郑洁的讽刺一定是被顾南风听见了,所以他才帮我买了这几件小内衣。
男生买这种东西一定很不好意思吧,他真好,愿意帮我解决这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很快我将顾南风刚才的恶劣态度忘记,只记得他对我的好。
我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亦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下楼吃饭时,顾主任大模大样地对我说:“平安,你英语太差了,农村出来的孩子英语都不好,我得给你补补。一会儿你来我房间。”
听顾主任说要给我补习英语我十分感激,但是他叫我去他房间,我莫名地害怕起来。
我没有回答,期待顾南风能阻止这一切,但是顾南风只是安静地喝汤,并没有说话,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只好对顾主任说:“好,我洗完碗就拿作业本去你屋。”
我拿着作业本站在顾主任门口,做了一个深呼吸,鼓足勇气敲响顾主任的房门,结果给我开门的不是顾主任而是顾南风。
我惊愕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顾南风,他没看我一眼径直走了出去,顾主任坐在书桌前胸口起伏,很生气的样子。
我估计刚才顾南风跟顾主任发生了争执,怕顾主任的情绪连累到我,我更加小心谨慎。只要顾主任不问我,我就木头般站在那里,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腿都站酸了,顾主任才向我招手,他叫我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把今天学的英语课文读给他听,他的脸色依旧暗沉的吓人,语气也很寒冷。
在宋家沟小学时我从没接触过英语,跟班上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学习英语的同学比起来差远了,再加上浓重的口音,我闹了不少笑话。我们班教英语的朱老师很不喜欢我。
所以,当顾主任叫我给他读课文时,我很难堪,甚至有些抵触。这些单词我默写的出来,无论如何就是读不出来。
顾主任见我梗着脖子并不服从,以为我在默不作声地反抗他,登时来气,一掌拍在我单薄的背上火辣辣地疼,那一刻,我以为他要将我的肺拍出来。
我害怕极了,忍住眼泪努力长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主任拧着我的耳朵,大骂道:“你竟敢反抗我。”
这时候的顾主任,哪有半点儒雅的样子,凶残的像个恶魔。叫人既陌生又害怕。
我赶紧解释,“顾主任我没……”
顾主任在我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骂道:“你竟敢还嘴!”
接着他像是疯了一般不停地拧我掐我,我想躲,身后却是墙壁,根本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