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一场,他们中间横亘了太多太深的恩怨,他心狠,她手辣,针锋相对许多年,死前能见他落到这番地步,说不开心那是假的。
陆瑾瑜望她一眼,平静的道,“我没找到洗心草。”
她本想笑一笑,波澜不兴的心口却有疼痛汹涌而来,隐隐夹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恨意,“郡王爷又去找洗心草做什么,难不成太后娘娘养的哈巴狗又不舒服了?”
“又不好好说话。”陆瑾瑜瞥眼过去,“你博文通识,难道不知道洗心草只能延长你三年寿数?若想清你身上积毒,只有配着药物,换掉你身上大部分的血液,你才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姜燕宁略一沉默,随即低笑出声,“推宫换血,就是以命换命,换做你,你肯么?”
“你从未问我,怎知我不肯?”
姜燕宁一怔抬头,一枚丸药强被硬塞进她的嘴里,冰凉寒气让她打了个寒颤,张嘴要吐,带着青荇气息的冰凉唇瓣封上她的唇,被迫纠缠的口齿间夹杂着浓重的血气,硬是逼着她将那枚丸药吞了下去,旋即她手掌一痛,两人双手相抵,温热的血液滑入她的伤口,不一会功夫,她冷了多年的身体竟也感知到一丝温度。
陆瑾瑜的脸色肉眼可见黯淡下去,显出几分憔悴。
她定定望着他,清透的琥珀色全是冷冽之色,看不出丝毫动容,“陆瑾瑜,你何必?”
“自以为聪明,其实就是个傻子。”陆瑾瑜低低咳嗽了两声,望着面前神色冷静的姑娘家,冷静嗓音里含上几分无奈,“捧你宠你,你全不在意,伤你一次,你便记上一辈子,小肚鸡肠不成体统。好在我寿数不长,不用你惦记那么久。”
掌心渐渐潮湿温热,血腥味浓重刺鼻,姜燕宁似乎是被惊住了,一动不动!
“太子庸碌冷沉,即便没了燕王,也成不了明君,齐封奕统领不了大局,大成必乱……你离他们远些。”陆瑾瑜凝视眼前神色冷静到近乎漠然的姑娘家,漆黑眼眸里含着遗憾失落怅惘不舍诸多复杂情绪,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下辈子若是再见,可要待我好些。”
“我为何要?”姜燕宁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清晰映出他的模样,唇角微扬,眉宇间全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果决。
话音落下刹那,清亮锐利的鹤唳凌空响起,巨大的银色铁鹤逆风而至,铁翅掀起声势浩大的飓风,几乎要将小楼掀翻掉一半!
陆瑾瑜霍然抬眼,大雍偃甲技已经停摆多年,什么时候有这么精良的偃甲了,还是偃甲里最精密复杂的飞偃甲?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身边姑娘家虽是女子又有残疾,却也是那最古老神秘的偃甲师家族里的唯一血脉!可这些年,她从未显露一丝一毫的天赋!
极度错愕与震惊之下,他反应也比平日慢了一瞬,等那股异香扑鼻而入,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变得僵硬,黑眸里涌出不可置信的情绪,“你……”
姜燕宁一笑,这招是她替齐封奕备着的,没想到居然用在了陆瑾瑜身上,世事变幻,果真玄妙。
“我不欠任何人的,包括你。”姜燕宁毫不客气的将他推落窗外,“陆瑾瑜,后会无期。”
铁鹤铁翅一扬稳稳接住陆瑾瑜,在天空留恋似的盘旋一圈,然后头也不回掠入云霄,在漫天晚霞间拉出一道长长的玄色剪影,潇洒而自由,就如同她的梦想一样。
轰!
小楼彻底淹没在火焰之中,轰然倒塌!
……
姜燕宁是硬生生的疼醒的。
全身上下像是被砍了几百刀,每一寸皮肤连带着五脏六腑火烧火燎,连呼吸都仿佛拉扯着肺腑痛的厉害,狭窄密闭的空间漆黑一片,外面传来女人和小孩绝望的嚎哭声,像在哭丧。
她还没死?她在棺材里?怎么可能!
她记得刚送走陆瑾瑜,预先埋好的雷弹子就炸了,楼也塌了,常理来说她应该尸骨无存了。就算她命大活下来了,这活着就被关棺材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陆瑾瑜存心报复?
“起棺!”
稍嫌古怪的嗓音拉出悠长的尾音,伴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哭丧的声音又高高响起,里面似乎夹杂着男人愤怒嘶吼声,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落葬!”
棺木一震,姜燕宁只觉得身体一轻,随即又一重,连人带棺木重重放进坑里,带着腥气的黄土自棺木缝隙里落下来,洒了她满头满脸!
姜燕宁惊的魂飞魄散!
真准备活埋了她?!
她想呼救,可嗓子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活埋的恐惧像是一把刀似的悬在头顶上,逼的她咬紧牙关抬起手,用尽力气去敲棺材板!
咔嚓!
棺材板豁开一道大口子!
“……”
她望望自己卡在大口子上不上下不下的爪子,再望望那薄的跟纸糊的棺材,脸色瞬间凝重了——她千辛万苦给自己预备的檀香木棺材呢,被谁给贪了!
“诈尸啦!何家媳妇诈尸了!”
尖叫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外面尖叫哭喊闹成一团,混乱里有人握住了她卡在口子里的爪子,软糯的童音自棺材顶上急切响起,“阿娘,我拉你出来!”
她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
姜燕宁楞了楞,但能感觉头顶上的娃儿是真的想救她,可他年纪实在太小,棺材四周又用铁钉固定住,他拉了好几下也没掀开棺材板,“阿娘,你别怕,我去找人救你……大伯,三叔,快救我娘!我娘活了!”
“胡说!你娘早就死了!她要没死,村里能给她立牌坊么!还不把他抱下去!”阴冷的声音喝道!
“我娘手还热着呢,她没死!姑姑!你别拉我!不要埋!不要埋!”
小娃儿被人强行抱开,眼睁睁的望着三叔又抡起铲子,浑浊带着腥气的黄土一捧捧的落在棺木上,势必要让棺材里的‘死人’与荣光全部尘封在厚实的泥土之下!
“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