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记者和邻居终于散去。

家里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沈浩从背后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小玥，对不起……我妈她就是那种性格，我也是没办法……”

他的呼吸温热，道歉的话语却空洞得让我发冷。

“我保证，我以后会加倍对你好，我会努力挣钱，我们很快就能把钱再挣回来的。”

我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过了很久，我轻轻推开他，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沈浩，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你问。”他急切地看着我，仿佛在等待一个赦免的机会。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问：“如果今天，是我爸妈躺在医院里，病危急需这笔钱做手术，你也会让你妈把它捐了吗？”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沉默了。

这阵沉默，比任何一句伤人的话，都更加残忍。

它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彻底斩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情分和幻想。

我心如死灰。

我转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式三份文件，拍在他面前。

白纸黑字，标题刺眼——《离婚协议书》。

“签字吧。”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他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那份协议。

“小玥，你……你这是干什么？你还在说气话是不是？”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又被猛地撞开。

秦秀莲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冲了进来，一把抢过那份离婚协议，三两下撕得粉碎。

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江玥你这个毒妇！我们家刚有点名气，你就要闹离婚？你是想败坏我们家的名声吗？你安的什么心！我就知道你这种只认钱的女人靠不住！”

我看着她狰狞的面孔，看着那些碎纸片飘落在地，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我没有跟她争吵，只是冷冷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清晰的录音，立刻在寂静的房间里响了起来。

那是前几天，我无意中录下的，秦秀莲在阳台上和她妹妹打电话的内容。

“……什么？江玥那套房子的钱？早就混在一起了，谁分得清！我就是要趁这个机会，把这笔钱‘处理’掉！不然以后她一天到晚惦记着，就是个祸害！”

“……名声？名声这东西可比钱好用多了！你等着瞧吧，以后我们老沈家就是全城的道德标杆，办什么事不得给几分面子？浩子他姐夫那个公司，最近不是缺贷款吗？等我们这名声一出去，银行还不得上赶着送钱来？”

“……江玥那边？她一个女人能翻出什么天？等生米煮成熟饭，她闹也没用！到时候媒体一报道，全国人民都看着，她敢说一个不字，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录音播放着，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秦秀莲的脸色从涨红变成了惨白，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

沈浩更是浑身僵硬，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又惊恐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他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我关掉录音，拿出另一份备用的离婚协议，放在他面前。

“沈浩，签字。不然，这段录音，连同我的房产证明，明天一早就会出现在各大媒体的邮箱里。”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颤抖着手，拿起笔。

笔尖在纸上划了很久，才终于写下了他的名字。

那个我曾经以为会和我相伴一生的名字，此刻看起来如此陌生和丑陋。

我收好协议，转身走进衣帽间，拖出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

没有一句告别。

我拉着箱子，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小玥！”沈浩终于反应过来，从后面追上来，死死拉住我的胳膊，“别走，求你了，别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悔恨和恐慌。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

“沈浩，你没错。”

我打开门，门外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让我打了个寒颤，却也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你只是懦弱。而我，不再需要一个懦弱的丈夫。”

我拖着行李箱，走进了无边的夜色里，将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永远地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