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庙依山而建,石基木柱、琉璃檐瓦、金门红墙、气势雄伟。进山门、走过庭,左首配殿供奉观世音菩萨,右首配殿是送子娘娘端坐其间。登上九节台阶,深阔五间硬山顶式二层结构的宝殿展现眼前,殿顶饰有排排脊兽,殿周立有石柱石栏;殿内香火缭绕,内墙上众仙飘飘欲飞;殿墙两侧八大太保或端庄、或张扬、或笑颜、或怒容,姿态各异;殿中香台之上端坐脚踩地界五色土,腰缠天界七彩云,两眼俯视,双耳洞察,知天地万物秋毫,解阴阳众生悲喜的威武天地五岳大帝。殿后空地筑有玲珑小庙一座,六柱鼎立、六面临空,内有雕花石柱立于厅中,为姜太公之神位所在。此地宽敞透亮,尽揽四野风光,别有风光。
五岳庙南首高台筑起,十六根镇着狮虎猛兽的青石柱子耸立其间,托起气势轩昂的琉璃房顶,把一座高大、威严、肃穆的戏台呈现眼前。多少年来,不论何处戏班来到此处,均呈上崭新戏装一套、活灵灵大公鸡一只,为五岳神君行三拜九磕献庙大礼,方登台演出。否则,不论何方戏班登台,定会飞沙走石,阴唳声起,直把艺人吓得心惊胆战、停锣息鼓,急急离开才会罢停。
提起五岳大帝,庙中的远智和尚讲得明白:五岳乃咱华夏大地上的东岳泰山、南岳衡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有史料记载:自汉代起,巍峨的五岳即被民众奉为神灵所在之圣地,唐代封五岳为王,宋代加封为帝。流传人世的《封神演义》一书中,更有姜子牙颁封黄飞虎为五岳之首泰山之神的典故。在历朝历代的极力宣扬之中,五岳神君凭借恢恢天网被赋予了上天界主领飞仙、下地界管辖鬼神、入人界掌管生灵,尽辖世间万物的莫大神力,有此真真切切的传说,五岳大庙自然被当地民众当作神圣之地!
殿内,五岳大帝正默默注视着脚下,远智和尚侧坐一边喃喃念诵:“心魔,处处皆有;魂鬼,生死轮换;星宿常转,天地迢迢,人世常情,天理之道!”日本人占领大庙后,他仍照常上香、添油、念经,料理着庙内庙外。
日军士兵把天长推进了大殿。
长长的供桌旁边,手拄军刀,端坐一旁的高个鬼子似笑非笑、眯着细长的眼睛开口道:你,小支那人,怎么又来啦?
天长眉头一皱:“治那里人!啥意思?这是我的家,我们的地盘,咋不能来!”
“嗯,你的家!你的家,还需要从墙上偷偷进来吗!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皇军的军事重地。
“淡话,这是我们祖上生活多少年的地方,咋,成了你们的种地,还不让走路了!你有种,为啥把庙门给关的紧紧的,不让我们进家门!你们有官府、衙门的榜文吗?”
“哈哈哈”高个日本人大笑起来:“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呢?你们的皇上、衙门、政府,早垮了!日本天皇就是你们的皇上,懂吗!小支那人,看那山头正在升起的太阳,那是来自大日本东洋大海洗浴过的太阳,从今往后,你们都将是东亚共荣圈大家庭的成员,要与大日本帝国共生共荣,共长久了!”
天长摇摇头:“啥共生共荣,我不懂,中国人就是中国人!谁稀罕啥东亚大家庭!我只认这座山,只认得脚下这片黄土。日本人,想当皇上,只怕这山头不认你们东洋人的屁股!”
高个鬼子脸色突变、猛然喝道:“冥顽不化,想找死啊!小支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天长把头一扬,大声说道:“英雄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听好了,我的大名叫张天长。”
高个鬼子惊讶地说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大名,张天长!”天长有点奇怪了,这个会说中国话的高个鬼子怎么神色有点怪怪的……
矮胖鬼子手执电报急速进来:“报告天苍少佐,本野大佐电令快速返回获泽,参加联队对中条山发起的铁滚扫荡。”
原来高个鬼子名叫天苍,与天长几乎同音同字,难怪他对眼前的年轻人感到惊讶。
天苍:吆西,麻黄队长,作为皇军的特遣队,按计划如期占据了四龙山,控制了象征当地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五岳大庙。不久,一支组建完成的皇协军将会到达这里,配合皇军驻防作战。你,必须记住加快44号据点的工事修建,不得有任何拖延!要让44号据点像钢钉一样插入老百姓信仰的五岳之神的胸膛,要盯死这四龙山的龙脉所在,彻底摧毁他们的意志。
“是,少佐。44号必将成为皇军钢铁浇筑的堡垒。对这几个胆敢闯入的支那人,是否统统的……”麻黄说着做了个斩杀的手势
天苍摆摆手:“不,不!征服这些愚昧的山民,一味动刀,是没必要的,你对这个道理仍然没有理解。当皇军攻占获泽县城时,流窜沁河边的东北军曾狂妄地抵抗,被我皇军给予了毁灭性的打击。这场打击让支那人受到了极大的震慑。对付这几个莽撞的小支那人,我需要的是榨干他们的血肉,榨扁他们的骨头,榨掉他们的意志,让他们统统臣服于天皇阁下。看见那顶喜轿了吗,看好它,那就是控制支那人的最好武器。
麻黄:哈依。
观音佛像前,天苍一郎虔诚地摘掉军帽参拜起来,还略有所思地摸摸胸前的小木雕,掏出来一看,银色的链子上一尊观音雕像栩栩如生。远智和尚一旁敲着木鱼念诵着:“善缘天注定,恶果心内生,此行向五岳,五行大轮回。”
傲慢的天苍步出了五岳庙门,一队鬼子兵推攘着捆绑的天长紧随其后。天长止步扭头看见四个小兄弟被鬼子驱赶着搬运木料。嘈杂声中、他们也抬起头来望着即将远去的天长,那眼神、那神情,那大张的嘴都好似想说点啥……天长眼睛一酸、两行泪水滚落下来。小兄弟们为自己娶亲落入鬼子手中,自己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见父母,还有,刚娶的新媳妇岳玫还未和自己暖过房呢!
他猛然转身对着五岳大庙跪到于地,动情地大喊道:“五岳神君,保佑我和兄弟们的平安吧!”说着,不停地嗑起头来。
远处山头寒风劲吹,裹着裘毛围脖的岳玫和兰花嫂子正向大庙方向张望着。一阵马嘶声传来,岳玫颤抖地哭喊起“夫君,我的天长,你在哪里啊!”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天苍一郎走后,名叫麻黄的矮胖鬼子成了据点里的最高长官。这家伙生性残暴,喜好酗酒,专把折磨中国人当作下酒的乐子,被人称作蚂蟥队长。
达林年纪小,扒拉着那根大木料几次都没有抬起来。蚂蟥鬼子把酒杯一摔跳将起来大骂道:“该死的支那猪!”扬起鞭子没头没脑地狠抽过来,达林喊叫着滚倒在地,几个伙伴气的站立起来,被鬼子嗷嗷喊叫着挥起枪托打开、紧逼着加快干活的进度。
郭老汉和乡民们不知道五岳庙已落于鬼子手中,扔来庙上香拜药被鬼子扣押起来修建据点。老汉挪动着脚步搬运石头,走了没几个来回蹲在地下喘个不停。蚂蟥队长斜眼一瞪把鞭子甩得“叭、叭”响地扑过来。郭老汉顾不着躲那皮鞭,两手捂着心口哀告道:“长官,吭、可怜我,可怜我老汉有病,吭、吭,有病,放了我巴,吭、吭、吭、吭……”
“吆西,有病,我给你治治!”蚂蟥队长阴险地命令士兵把老人架到石柱旁边,“刷”的一声抽出指挥刀,撬向老人的嘴。老人哪知要受如此摆布,咬紧了自己的牙关,怎奈力不从心,喘气之间被蚂蟥队长撬烂嘴角、撬掉牙齿,把一缸辣椒水残忍地灌进嘴里。老汉连喷带咳地满嘴满鼻子全成了白沫、红浆,“啊、啊、啊!”喊叫着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蚂蟥队长狞笑起来:“病的好不了,你的,回家去吧!”手一挥,两个士兵把老人架出大庙拖至黄梁坡,长枪挺起呀呀怪叫地扎向老人胸膛。郭老汉冷不防遭此残杀——两眼突出一声惨叫,摇晃着倒在地上。鬼子并未停手挥刀挑开老人肚腹,竟把那心肝全部掏出带回庙里。蚂蟥队长当即命令送入厨房做成了下酒菜,坐在大殿前廊上饮乐起来,毛烘烘的大嘴沾满了血浆,真好似魔鬼出世,豺狼当道!
晌午已过,酒气熏天的蚂蟥鬼子歪歪扭扭摇晃着来至轿旁,抬手扒啦扒啦轿上那对红花,转身命令四个年轻人过来,指指点点一阵吆喝后把自己塞进了轿子:“吆西,吆西,快快地抬起来,走一走”。
四个小伙伴不情愿地抬起来在庙里转了两圈,蚂蟥鬼子兴致更高了,拍着轿子跺着脚把毛爪子指向了庙门外。轿子一摇三晃地出了庙门,两个鬼子兵紧随其后。
前面的黑豹子黑贵、胖罗汉孝泉气得真想把这杀人恶魔从轿子里摔出去。妙石脑子转得飞快,他向旁边的忽灵达林低语道:“獾洞还通不通?”“通的呢,前些日子我还钻来的。”达林一听心里明白又补了一句“口子就在大黄梁。”
妙石一听心里高兴,向前喊了一声:“带点劲啊,咱把轿子抬到大黄梁,不要白添欢(白做事)了东洋人。”小伙伴一听全明白了,步子加快了许多。蚂蟥鬼子忽然感觉轿子走得轻快起来,高兴的手脚齐舞哼上了日本小曲。
满肚子曲调的孝泉一听,随口唱起了诙谐的“送媒婆”:
穿黄杉,抹胭脂,抬上大嘴去说媒,
吃百家,连姻缘,出门碰上了大烟鬼。
大烟鬼,嘴巴长,舌头一伸流哈拉,
媒娘媒娘,你别走,这串铜钱送给你。
给咱暖暖脚来铺铺床,亲个嘴来蜜蜜甜,
媒婆气得跳下轿,抬腿来把烟鬼踢,
哎吆、哎吆,扭了脚,
孩儿们,快快给老娘打死鬼,
老娘给你们去说亲。
几个年轻人说的啥、唱的啥,蚂蟥鬼子自然是听不懂,被酒精烧红的眼睛醉蒙蒙地啥也看不清楚,只是张着大嘴,挥舞着爪子催着轿子往前行走。漫长的黄砂坡上,阳光灿烂、微风拂面,他要尽情地享受这快活的好时光。
轿子来到了七弯八拐的大黄梁,侧面是一道深沟,后面两个鬼子兵已被拉开了距离,正低头跳跃着那一道又一道的沟坎。
机会来了!黑贵急声喊道“它娘的,快送鬼子下沟去!”几个小兄弟随着那话音同时把轿子往上一举,对着西面的深沟哗啦一声扔了出去,转身朝着东侧的黄梁侧坡疾滑而下,霎时,没了踪影。
被扔出去的轿子像失控的滑车,丝溜溜地滑向深沟,后面跟随的两个鬼子兵哪想到会发生如此变故,惊叫一声顾不着看那几个年轻人,急急赶来想拉住下滑的轿子。孰料,那顶轿子已在蚂蟥队长恐怖的怪叫声中急速地坠往深沟,眼见就要掉下万丈悬崖了,咯哧一声,一块凸起的黄砂石居然挡住了侧翻下滑的轿子。也怪这几个少年用力不够,不然,早给人间除掉了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蚂蟥队长脸上流着血嚎叫着爬出了轿子,脚底不远就是百丈深沟,吓得他手脚并用紧紧抠住黄砂,像只肥肥的蚂蟥虫一撅一撅地往上挪来。那砂梁说软,手插不进,说硬,表面却是一层层的砂砾。这可难坏了蚂蟥鬼子,想抠抠不住,想扒没处扒,只得紧紧地贴住地面往上挪,一会功夫手掌磨出了血,腿脚磨烂了皮,脚底蹬不住“哗啦”一声又滑回原处,一片碎石哗哗掉下深沟,吓得这吃人魔鬼惊叫起来!
梁上两个鬼子兵手忙脚乱脱衣服、脱裤子,把腰间的皮带接起来甩下去仍不够长,只好手拉手地趴下半坡才把又惊又怒的蚂蟥队长拉了上来。鬼子转身追寻到黄梁沟岔,那还有几个少年的踪影,仔细看去才发现沟岔中有个暗洞。原来,这暗洞是村民们以前挖矿留下的矿道,日子久了那矿洞坍陷埋没在荒草之中。这矿洞口小里面大,七拐八弯能通到前岭,外人根本就不知道这洞里的内情。鬼子这才明白过来,抬枪向里面放了几枪,毫无反响,也不知此洞通向何处。蚂蟥队长看看那顶差点要了命的轿子,气的掏出手雷刚要炸了它,转眼想起了顶头上司天苍少佐临走时的叮嘱,忍气命令士兵:“巴嘎!取条大绳来,把轿子给我拖回去。”
几个年轻人从前岭钻出来,急急忙忙赶到石义村,见到了天长父母,妙石这才把如何去石柱峰寻马,如何被鬼子抓住,天长如何被带走的经过细述了一遍。天长妈一听,大喊一声“我的龙仔呀!”身子一晃不省了人事,大家手忙脚乱地抢救起来,好在兰花大嫂紧紧掐住她的人中,这才醒了过来。
此时,新娘子岳玫又难过地哭上了……她哪知道,更大的灾难即将袭来!
石柱峰据点新增了一个分队的伪军,修筑好防御工事的鬼子有了立足点,开始外出大肆抢掠,首个目标选定为龙尾坡的石义村。蚂蟥队长嚎叫着:“花媳妇,三姑、三姑的!”带着十几个日伪兵下了石柱峰。
石义村地处四龙山南分支山脉的一处山窝里。村里的房舍大多是石头和土胚混建而成,居住着十大院五十二户二百来口人。村内有株古槐,浓浓的大树之下耸立有一块丈余长的石屏,向阳那面条条石脉凸显好似下山猛虎,背阴那面片片石纹铺展却似展翅凤凰。听上辈人说,石屏是块生了根的连山石,任谁也休想搬动分毫。当年从洪洞迁移的先祖们看这石屏前虎后凤,阴阳合体,好似镇地之宝,加之周围荒地较多,即落脚此地成就了今天的家园。
石义村因石屏而得名,又因水而扬其“义”。
村内有深水、浅水井两眼,相距不足二十步却有着天壤之别。那深井五丈有余,上架辘轳挽有长绳铁链,绞桶水上来如甘霖般甜美;浅井仅有五尺来深,水味苦涩却涌流不断漫上井沿,流向池塘。
深井处盖有棚屋,棚墙内立有石碑,详细记载着掘井的史料。为打这眼深井,当年的石义村家家出资、户户扒丁,人畜上阵、全力旋井。没料想半年之中,屡旋屡塌、毫无进展。一日朗朗晴空,突有雷电击开二十步外一处青石,细观之竟有清水渗出,原来,是老天给指路了。村民们试着掘向深处,果然一眼泉水涌冒出来,那水清亮亮、甜丝丝、分外爽口。自打有了这眼深井甜水,那眼屡旋屡塌的浅井也水涌如泉,虽为苦水,却为村民们日常饮牲口、浇地、洗衣物带来方便。
深井掘成那年,时逢大旱。四周村子水源断绝,无处饮水,独石义村尚还有水。这是老天爷给轰开的甜水,村民们岂敢据为己有,族长一声令下按人头论碗供水,相邻村庄,特别是老弱之人也均水救急。旱灾过后,四乡民众纷纷捐资石义村于井台处立起石碑,上刻:“水因人而给,人因水而德生”的赞誉之词。有风水先生夸曰:“背靠龙脉天赐津液,怀抱虎凤地献奇宝,若人气得道,村运必定更旺!”这话让村民们听了非常地舒坦和自豪!不过,说归说,做归做,男女老少仍是日升而作、日落归家,过着平安祥和、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
黑红黑红的流云出现在东升的日头旁。
蚂蟥队长带着鬼子兵扑下龙尾坡时,恰恰被上山掏煤的马孝泉远远眊见。他扔下荆条箩筐急奔回村报起警来:“快跑啦!快跑啦!日本鬼子来啦!”村民们慌忙奔出家门四下躲藏,此时,枪声已在村头响起来。
天长的父母带着天玉去乡里打听天长的下落,天麻麻亮就走了。在家的岳玫一听报警声起,急啦,刚刚嫁过来对村子周围环境还不熟悉,该往哪躲呀?正着急地无处落脚,兰花嫂一阵风似地闯进来,两手心里搓把黑锅灰,上前就把岳玫红扑扑的脸蛋抹成了丑八怪。大嫂是过来人,心知这当兵的一来,准没好事,拉着岳玫就往外跑,还好,出门碰上了马孝泉,急忙相跟着钻进了长长的暗渠。
岳玫不明暗渠的情况,瞎摸着往里爬去,慌里慌张间手也擦破了,头也碰痛了,好容易爬到渠的深处,这才停了下来。
“孝泉,这里能行吗?”岳玫担心地问道。
“能行,没事的,你知道天长哥给你的裘皮围脖哪来的吗,就是钻进这条暗渠逮着条狐狸给你做的!事急了,咱们只好躲进来冒冒险。”孝泉边说边往里爬去。
“是吗!天长给我送的定亲围脖就是在这里得到的!他能钻进来,那日本人也会钻进来,那咋办!”岳玫喜忧参半地说道。
“别害怕,这里面黑咕隆咚的,小鬼子未必敢进来。再说,天长都敢钻这道暗渠,菩萨也会保佑咱平安的。你看,这里多深啊!”兰花东一句、西一句地给岳玫说着打气的话,自己的心却像敲鼓似的静不下来。
孝泉停下了爬行,转身安慰地说道:“岳玫嫂子,你不用害怕。你俩都往前再挪挪,这个地方差不多了,我来给咱堵住后面这个弯口,小鬼子真要是摸进来了,我就把他砸死在这里。对了,咱呆着也是呆着,我给你们讲讲天长抓狐狸的故事吧。”
兰花:“好好讲啊,可别又出鬼点子,吓着我俩。”
孝泉:“不会的,我第一次给新嫂子讲,还能瞎讲。抓狐狸那天,我们几个结拜弟兄正在村边的场地上练把式呢,嗥大爷一个劲地给我们练武加码,先是30个鲤鱼打挺,接着是50个蹲马击拳,又接着是60个飞腿踢山,后来又要霸王举山。
“孝泉,啥叫飞腿踢山,人还能踢得了山!那霸王举山,更不得了,你们又不是山神?”兰花不明白地问道。
“哈哈哈嫂子,你以为飞腿踢山是真的踢山啊,不是,是踢木桩子。霸王举山,那是看谁力气大,能把场上的石头碌碌抱起来,转几圈,那可是真功夫!”
“孝泉,你们谁把山举起来了?”岳玫也听得上劲了。孝泉的故事慢慢消除了她们刚才的紧张气氛。
“谁呀,我们的天长哥呗。就我的这身板也就板着那石头原地打几个圈。黑贵倒是能抱起来,走不了几步,就扔下了。天长厉害,抱起那碌碌,转了一大圈。好样的,把霸王给举起来了。”孝泉绘声绘色的叙述又引起一阵笑声。
“对了,我们正在高兴地叫好时,一条金黄色的狐狸来啦,它抬头看看我们,大尾巴一晃闪身就溜。天长哥看见了大喊一声:哪里走!撒开步子就追,那狐狸不慌不忙钻入这长长的暗渠。我和黑贵、妙石、忽灵、天玉、马蛋、石锁、歪瓜一伙子赶紧堵住三个渠口,咱天长哥二话不说提着把镰斧跟着那狐狸钻进了渠道。追进来一看,哎。这里面冒出来个美丽的姑娘在对着他笑,还招手让他过去喝茶。天长当时就愣住了,不对劲啊,我追狐狸怎么追出来个姑娘,他当时就晕乎了,正奇怪时,那姑娘立起身来,口喷雾气,人就扑向他的怀里。要说天长哥真是个英雄,说时迟,那时快,一手护脸,一手举起镰斧,对着那道幻影就劈了下去,只听‘啪蚩’一声,削着了狐狸的前爪。这家伙哀号一声,瘸着一条腿转身奔向暗渠的另一出口,结果一头栽入我们埋设在洞口的荆篓之中,被我马孝泉眼疾手快一石头砸下去,要了那狐狸的命。”
兰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孝泉啊,孝泉,没想到你还挺会编鼓书,天长打狐狸的事居然都给编出神鬼来了。”
岳玫一边听着也笑了起来:“真是的,天长要遇到狐仙姑娘,早就不来娶我了。”
“对呀,天长当时对着狐仙姑娘喊了一句话,你知道是啥话吗?狐仙姑娘你比玉女差远了,气得那狐狸显回了原形,乖乖地交给天长一条黄橙橙的裘毛围脖。”孝泉口气非常认真地说道。
“别胡说,那条裘毛围脖是达林的父亲给整治出来的。人家是咱四村八乡的大能人,去过蒙古大草原,那黄橙橙毛茸茸的裘毛围脖漂亮极了,围脖毛尖上还带着点红红的颜色,显得可喜庆了。不信,回到村里我拿给你们看看”岳玫认真地纠正了孝泉的说法。
“好我的岳玫嫂子,你啥都知道嘛。怪不得,有人问,天长,这狐狸毛送给谁呀?天长说,给我媳妇呗。那人又问了,媳妇是谁呀?他说:是玉女、演杨排风的岳玫。那人接着又问,哪,你要媳妇干甚呢?天长说,给我暖脚呀!把问话的人乐得说,小孩子家家,啥都懂,给你暖脚好啊,还是暖头好!”
“好你个孝泉,越说越走形了,跟你嫂子开起玩笑来了!”兰花边笑便张嘴训斥起来。
“马孝泉,你这嘴巴越来越大,舌头越来越长啦,一会出去,我非撕烂你的嘴不可”岳玫也笑着骂起了来。
“叭、叭”外面传来的枪声,渠道里面重新陷入紧张状态。
日本鬼子闯进村来,放肆地踢门砸窗、翻箱倒柜、搜缸倒盆,寻找粮食,驱赶牛羊,家家衣柜更是被翻了个底朝天。
老族长“好辫子”腿脚不利索,慌忙把老姑娘乱乱推走之后,只身躲藏到两个院落之间的一处夹墙之中。谁知,一只被鬼子追逐的公鸡飞进了夹墙,嘎嘎惊叫地扑到老人的藏身之处。面对几杆长枪,老族长毫无惧色地走出夹墙来到石屏前面。
蚂蟥队长看见抓来个白胡子老头,阴险地问道:“支那老头,粮食,什么地方的有?花姑娘,藏在哪里?快快地说出来,咱们亲善、亲善的。”
粮食那是准备度荒、耕种的,一家老少都指着活命呐。姑娘,更是家家的贴心骨肉,怎能告诉这些“野兽”!老族长仰起了头,不屑一顾地说道:“短寿(该死的),要粮食没有,要吃屎,牛圈里多的是。”
“老不死的支那猪!良心大大的坏了!”蚂蟥队长一挥手,一名獠牙裸露的鬼子兵突起一脚把老人踢倒在地,劈手扯住老人的辫子摔打起来,那鬼子兵围成一圈吼叫着助兴。
老族长被摔打的气冲脑门、怒火中烧,瞅住空挡双手抓住自己的辫子借势一个弹跳挣脱了鬼子的摔打,紧跟着双脚蹬直一前一后飞向鬼子的胸部,只听“啪、啪”两声,獠牙鬼子惨叫一声仰面摔倒,一口污血喷出、滚了几滚一命哀哉!老族长把全身的气愤集于两条腿上,踢的是又准又狠,小鬼子岂能不倒。
这突来的一幕惊得那群鬼子兵鸦鹊无声、呆在了那里。蚂蟥队长没想到老人竟然如此神勇,低头瞄了瞄地上的尸体,这才大叫起来:老东西!死了、死了的。嚎叫声中,七八个鬼子端起刺刀扑向老人。
张嗥大爷手握辫子哈哈大笑道:“好,好,该死的东洋鬼,你爷爷杀了十二个洋鬼子啦,值啦!”他眼睛一瞪,转身朝着石屏直撞过去,枰然一声倒在那里,大片的鲜血霎时溅满整个石屏。
蚂蟥队长气的嘴都哆嗦起来:“巴嘎,给我烧!”
石义村火光四起,一股股浓烟窜向天空。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孝泉才带着兰花和岳玫顺着暗渠爬到水沟的出口,出口顶上方骑卧着一座破旧的阁楼。三个人拉扯着翻身爬上阁楼,向村里张望起来。
马大伯出现在村头的高坎之处,正拉开嗓门喊叫:“乡亲们,回来吧,日本鬼子爬走啰。”岳玫四外望去,只见乡亲们有从山后出来的,有从洞里钻出来的,也有扒拉开地里的玉米秸子钻出来的。
回到村里的人赶紧把仍在燃烧的谷草扒拉开来,扑灭四处的余火。老族长的尸体已被抬到了一边,乱乱姑娘正趴在老人身上痛哭不止。岳玫噙着泪水回到自家小房一看,收藏在小衣柜里的裘毛围脖被鬼子掠走了,她心里不由酸痛起来,该死的小鬼子,咋枪走自己的定亲之物,这不生生地割断了自己和天长的情意!
此时,村西下院有人惨痛的哭喊起来,岳玫和兰花大嫂闻声赶了过去,却被那凄惨的景象吓了出来。原来会掐指头算八卦的瞎眼四奶,还有服持她的小须姑娘没来得及躲出去,被日本鬼子给糟踏死啦,赤裸裸的身子被捅了好几个血窟窿,那条炕席也浸成了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