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灵凌心里异常忐忑。

毕竟他瞒了父母跟老人训练了许久。

“该怎么告诉爸妈呢？兴许他们又会把我禁足。”古灵凌想。

他看着在前面走着，正在窃窃私语的父母。

他密切注视着父母的动作以及侧脸的模糊表情，希冀着从中读取出来任何信息。

古灵凌看到母亲细眉轻颦，表情流露出担心，于是心里猛地一紧，想：完了完了，我得想想如何圆场。

此时他又看到父亲的眉头皱了一下，于是心底越加慌乱，想：卧槽，看来爸爸也要质问我了，这下我死定了。

古灵凌处处担惊受怕，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四处乱看，分散注意力。

朔风呜咽，路边光秃秃的柳枝，毫无生气的随风摇了几下手，路上有人牵马而过，那马低着头，迈着碎步，“呼呼”喘了几口气。

古灵凌想：感觉一切都要死了一样，就像我。

不知过了多久，古灵凌终于看到自家的屋子，但他觉得屋子上方的天空乌云堆积，屋子阴沉沉的如同鬼屋。

古灵凌打了个冷颤，心想：我这是真要死的节奏！

门“咯吱”一声打开。

古严和崔静先行进入，说：“古灵凌，待会进来记得关门。”

古灵凌抬头看了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门口，撇了撇嘴，做了个嫌弃的表情。心想：MD，怎么有种魔鬼吞噬的感觉？

古灵凌犹豫良久，不愿进门，母亲大声催了几次，古灵凌方才咬咬牙，摇头甩了甩杂念，道：“去他的，这是我家，最多被禁足家里，我心里怎么会乱想的好像要死一样？不管了，进去……”

熟悉的格局映入眼帘。古灵凌看到父母在旁边的客房里捣鼓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古严喊着他。

古灵凌进去，看到刚才买的“狮虎异血精”放在房间一旁的桌子上，周边还搁了许多其他的东西，都是非常熟悉的器具。

古灵凌低下头，握紧了拳头，突然心情非常沉重。

“还是那句话，”古严说，“你还要愿意试着移植异血吗？”

古灵凌抬起来头，曾经移植的情景从脑海一闪而过，疼痛，犹如昨日。

古灵凌觉得自己的身体又再抖了。

“不知为何，你移植异血时所受痛苦堪比凌迟。”古严说，“就算记载上，先人在刚研究出异血移植技术时，也没有如此大的反应，况且我们还已经尽可能的将异血精弄得温和了。”

异血，正是先人为了改造自身羸弱的体质，而通过科学制造出来的一种血液移植强化法。那时科学技术迅猛发展，人们慨叹自己的寿命和体质与如此生机勃勃的世界格格不入，生命之脆弱，使人们无法享受完世界的美丽，所以人们希冀着找一种方法强化自身，以此完成古人之遗憾。于是经过了无数次的实验，异血出现了。各地掀起异血潮，天知道那时会发生了什么，总之，人们从此变得非常强大。但身体整体的强化，却也不是没有缺憾，人们更加迷恋力量，所以从那以后，科学便停滞不前，即使如今，除了武器、房屋等少量有进步之外，其他仍还是与之前无异，甚至于，出行用的最快的工具，还是骑马……

古严所说的异血移植，便是用先人的办法进行后天改造。

古灵凌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既然爸妈都不放弃，愿意花大价钱买异血精，我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随即哈哈一笑，说：“来吧，多久没试，我都快忘了那痛苦了。”

古严眼神复杂的看着装作轻松的古灵凌，叹了口气，说：“苦命的孩子，为了长久的未来，多大的痛苦咱都不怕，那就开始吧。”

于是，古灵凌坐在床上，曾经注射过异血精的胳膊，突然不自觉地战兢。

古严与崔静将异血与其他材料调和，红色便渐渐变得淡了。古严将之抽进一个注射器里，随即注入古灵凌胳膊的大静脉。

古灵凌看着淡红色的液体缓缓进入自己的身体，似乎感觉胳膊异常的疼痛。

他躺在床上，让父母将自己绑了起来，看着天花板，静静地等着。

他幻想着自己恢复了异血的样子，拿着锐利的武器，身上闪着绚丽的光芒，用力挥舞，敌人则应声而倒。所有嘲讽过他的人，都变得毕恭毕敬，所有羞辱过他的人，都如同哈巴狗一样趋炎附势，倒戈而来，所有与他为敌的人，都被狠狠地踩在脚下。

“如果真的这样……该有多好啊……”古灵凌想。

疼痛如同寒流，无声袭来。

古灵凌的血管里似乎蹿进了无数的毒蛇，狠命撕咬，倏地遍布全身。

随即，疼痛又渗透肌肉，就像被人用针一点一点的挑。

“吼啊！！！”

古灵凌痛苦地发出野兽一样的嚎叫，眼睛瞪的如同熟透的圆滚滚的葡萄，布满了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脖颈伸的镫直，青筋如同蚯蚓一样扭曲，他的脑袋乱翻，四肢也变得痉挛，手指、脚趾扭曲异常，他疯狂的冲击，想要挣脱束缚，但古严将他按下，并往他嘴里塞了一个皮革带。

崔静看着儿子痛苦的模样，心里如同刀割，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对古严说：“停下吧，去它该死的异血，快让它停下吧，古灵凌受不了了！”

说着，便要上前注入溶解液。

古严将她抱住，用手把她的头轻轻埋在自己的肩膀里，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这是古灵凌自己的选择，能够决定他的未来，如果可以，受再多苦也是值得的。”

崔静听着古灵凌痛苦的哼声，泪流不止，几乎浸透了古严的衣服，说：“去它该死的异血吧，好不好？也许灵凌本来就不适合异血，对异血排斥呢？我们能保护他的啊！停下它，好不好？”

古严道：“不，没事的，他会没事的，古灵凌一定坚持的过去，他一定会顶天立地的！”

这时，古灵凌又一阵痉挛扭曲，豆粒般的汗水争先恐后地往外挤，哗哗流淌。他喉咙里又发出一阵痛苦地闷哼。

崔静泪水如洒，歇斯底里的喊：“让我把它停了吧！好不好？古严！”

古严狠狠地抱住她，不让她回头看一眼古灵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他马上就好了，不能前功尽弃了。”

随即无论古灵凌如何痛苦，崔静如何挣扎，古严都不曾停下，任由古灵凌的身体兀自扭曲。

不知何时，古灵凌飘飞到空中，看到无数小鬼噬咬自己的身体，血肉横飞，好似加了番茄酱的面包被人踩了一脚。他大声地喊，却发现完全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能任由小鬼一点点将自己扒皮剥肉，露出阴森森的粘着肌肉的红色骨头。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困意如落雪一样毫无声息的洒满全身，他几乎睁不开双眼，于是索性不管身上的痛苦，沉沉睡去。

突然，古灵凌的心脏发出无数黑色的光芒，随即便变成了漩涡，不多时，他身体里残留的红色突然出现，皆顺着各个血管流进漩涡，随后便被无数黑暗压下，吞噬殆尽，最后漩涡渐消，黑暗尽皆退散。

一切，趋于平静，回归原样。

“难道还是一样么？”古严看着沉沉睡去的古灵凌，自言自语。

“可能，这便是灵凌的命吧。上天竟如此不公平！”崔静红肿着眼睛，哽咽道。

“唉，五次！整整五次！”古严有些歇斯底里，说，“且不说费了多少钱财，就是古灵凌所受的痛苦，所费精力，累次增加，又何处讨还同等收益？而希望总是变成失望，如今更是对此渐渐绝望！”

崔静听罢，偷偷抹泪，早已哽咽得无法言语。

古严打开窗子，面朝天空，犹自慨叹。

沉沉睡去的古灵凌的呼吸渐趋平缓，身上的汗水也慢慢褪去。

他梦到自己身处一个美丽的屋子，那里的夏天有轻柔的凉风，冬天有温婉的炉火，爸爸在客厅教导自己异血的使用，妈妈在厨房做着香味扑鼻的饭，不多时轻喊一声，一家人端出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自己与爸爸就着醇厚的小酒，犹然享受。

古灵凌咧开嘴了笑，随即醒悟，哦，这不是家么？

然后又四处走动，看了看，想——

哦，这是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