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我被丈夫陈建军亲手按在购房合同上,
逼我签下放弃产权的声明。
笔尖几乎要戳穿纸背,也戳破了我二十年来关于家的梦。
“快签啊!磨磨蹭蹭干什么?中介和房东还等着呢!”
女儿陈安琪在一旁催促,抱着手臂,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妈,你别拎不清好不好?”
“这房子是给我买的婚房,以后是要写我男朋友名字的,写你的名字算怎么回事?”
“你一个开早餐店的,懂不懂什么叫婚前财产?”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对理直气壮的父女,心脏疼得无法呼吸。
这里是市中心最高档的楼盘天悦府的售楼处。
一套四室两厅,总价八百万。首付二百四十万。
这二百四十万,是我今天早上,用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从银行里取出来,一沓一沓现金拖过来的。
是我二十年来,每天凌晨两点起床,在油锅和雾气里,
一根油条一根油条炸出来,一个包子一个包子捏出来的血汗钱。
而现在,陈建军这个靠着我当年卖掉老家房子支持他创业,
如今当上一个小公司副总的男人,正满脸嫌恶地看着我。
“周秀云,你能不能别总是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
“今天是什么场合?安琪的未来婆家可就在隔壁看着呢!”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的警告和鄙夷毫不掩饰。
“你不就是出了点首付吗?”
“嚷嚷得人尽皆知,好像我们家安琪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
“这房子以后房贷是我来还,写的也是我的名字,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赶紧签了字,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他口中的未来婆家,是陈安琪的男朋友张扬的父母。
张家是做建材生意的,一直有些瞧不上我们家。
为了让女儿在婆家面前有面子,也为了满足女婿家提出的必须有全款婚房的苛刻要求,
陈建军打肿脸充胖子,一口答应下来。
可他手里根本没那么多钱。
他那个公司,早就因为经营不善,连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他那点副总的头衔,不过是个空架子。
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
“秀云,你那个早餐店不是挺挣钱的吗?你那里肯定存了不少钱吧?”
“安琪可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她的终身幸福,你这个当妈的不能不管啊!”
“你放心,这钱就算我们借你的!等我公司周转过来,马上就还你!”
我信了。
我以为,我们是一家人。
我以为,为了女儿的幸福,我的付出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我拿出了我所有的积蓄。
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可以随时取用、又必须随时撇清关系的提款机。
他们用着我的钱,却嫌弃我身上洗不掉的油烟味。
他们享受着我带来的富足,却不承认这份富足来源于那个早餐铺子。
“妈!你到底签不签?张扬他爸妈脸色都变了!”陈安琪的语调愈发尖利。
周围的中介、保安,还有隔壁签约席上张家投来的轻蔑目光。
我婆婆,那个以儿子为傲的老太太,凉凉地开了口:
“建军,我就说,这种大事不能让她跟着来。”
“一个炸油条的,能懂什么大局?”
“让她在家待着不就好了,非要跟来添乱。”
陈建军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觉得在亲家面前失了面子,对我低吼:
“周秀云,我数到三!你再不签,我们这个家,你也不用待了!”
“一!”
“二!”
“三……”
他的三还没出口,我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笔。
我抬起头,看着丈夫他们三个人。
他们脸上,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索取和不加掩饰的鄙夷。
我用炸油条的手,供陈建军读了成人MBA,托关系让他进了现在的公司,一步步爬上副总的位置。
我用卖包子的钱,把陈安琪送进私立学校,给她买钢琴,把她培养成一个所谓的名媛。
原来,我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他们脚下用完即弃的垫脚石。
既然你们这么爱面子,这么讲究婚前财产。
那从今天起,我们就算算清楚。
我这二十年的油条和包子,到底值多少钱。
我站起身,走到那个装着二百四十万现金的行李箱旁。
“周秀云!你干什么!”陈建军厉声喝道。
我没有理他,而是对着中介经理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王经理。这套房子,我们不买了。”
我说着,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
“因为我觉得,我的钱,配得上一套只写我名字的房子。”
“还有,”我转头,看向陈建军和陈安琪,眼神却冰冷如刀,
“从现在开始,我的每一分钱,都将是我的婚前财产。”
“陈建军,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