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回忆

黄沙飞起的漠城。

我跟着二哥在城楼上阅兵，大哥带着年仅五岁的韩陌，出现在我面前。

第一次相见，小小年纪的我，也知道他长的跟我们不太一样。

他的头发微黄的卷起，鼻子很高，眼窝很深邃，充满异域风情。

不爱笑，皮肤白的很好看。

「大哥，他是谁？」

我好奇的问。

「韩陌，韩世伯的儿子，以后叫他四哥哥。」

「才不要，他都没有我高。」

虽然他不爱说话，但终于有了一个同龄玩伴。我嘴上虽嫌弃他矮，可是心里却乐开了花。

从此，每天早上，我的声音便穿透漠城的大街小巷。

「韩陌，你快跟上啊。」

「何乔，你跑慢一点，别摔了。」

那年，九岁。

我带着韩陌跟另外一帮小孩，去漠城少有的林间玩耍。

我扮演大将军，有几个小孩扮演胡人，我们在打闹，可韩陌在一边，不愿意参与进来。

「韩陌，你是想当大将军吗？那我让给你，我去当胡人。」

「我不玩，幼稚。」

第一次，韩陌不听我的话。

我生气的用树枝指着他。

「看剑。」

他矫健的斜身一闪，臂膀一档，一个回旋腿，把我绊倒在地。

「呜呜，不行，重新比过。」

我无赖的哭着，不甘心他一招就制服我。

「别闹。」

他沉着脸，红着眼睛，扭头走了。

「韩陌，你等等我。」

我跟在他后面，不小心被树枝绊倒，划伤了手掌。

「我都没有哭，你哭什么？」

韩陌从身上撕下布条，帮我止血。他吸着红鼻子，抿着薄唇，眼泪一直往外流。

「我啊娘是胡人，所以，我也有一半胡人血统。」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不愿意加入我们一起玩游戏，是在意自己的胡人血统。

韩陌是韩家将军在边塞打仗的时候，与一名北元女俘虏生的孩子。

可韩家不喜欢他，将他抛弃，所以他从小与我一起在漠城长大。

「那有什么？漠城有好多胡人血统的孩子，但是他们都大虞的子民，你也不例外。」

韩陌呆呆的看着我，深邃的眼眸了，慢慢有了光。嘴角不自觉的翘起，挂着泪珠的脸上，带着笑容。

「嘻嘻，你多笑笑，笑起来真好看。」

韩陌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像一个剥了壳鸡蛋，上染了脂粉，很是可爱。

「走，我带你们去吃好东西。」

我带着韩陌，还有一群小孩，偷了我阿耶埋在地窖里的御赐桑落酒。

结果我们都喝醉了，在秘密基地的破房子里，睡了一夜。

带去的小孩，有两个被冻死。

最后我们被找到，韩陌把全部责任揽上了身。

「何伯伯，是我带着他们偷喝的酒，要军法处置，就处置我一个人。」

阿耶怒从中来。

「好，很好，翅膀都硬了，来人，给我军法处置。」

我跪在地上，看着军棍一下一下打在韩陌屁股上，每打一下，我的肉似乎也跟着疼一下。

直到血肉模糊，挨打的韩陌却倔强的一声不吭。

「阿耶，都是我的主意，不是四哥哥。别打了，四哥哥会死的，阿耶，我知道错了。」

我害怕阿耶打死韩陌偿命，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阿耶。我重重的磕头，直到额头都磕破了皮。

「阿耶，阿陌年纪尚小，不能承受那么重的军法处置啊。」

我的三个哥哥，也跪下求情。

那一夜，漠城飘了雪。

韩陌爬在床上疼的不能弹动。

而我，在门外跪了一夜，差点因为感染伤寒而死。

十二岁那年。

在跟大哥在去往前线的路上，遇见了数万北元胡骑。

而我们才几千步兵跟几百骑兵，最后被逼围困在一个小城中。

大哥决定让我跟韩陌突围出城求援，他留下来跟胡人周旋。

我跟韩陌，率领十余死士突围。

我手握一条带刺的软链鞭，在前面开路。

所到之处，鞭鞭要命。

韩陌一杆银枪，舞动时，寒星点点，银光皪皪，英姿飒爽。

我漏下的，都倒在他的银枪之下。

在我们两个人默契的配合下，最后突破重围，搬来了救兵。成功拯救了被围困的大哥，俘获了胡人大批战马。

那是我跟韩陌，第一次立了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