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高架之后，我接到了魏纬的电话，说某个区法院的穆法官找他搓麻将，临场了才知道三缺一，一时找不到人，只好来找我。

我并不想去捧这个局，更何况魏纬叫我过去，纯粹是为了送钱给别人，正当我想拒绝他的时候，魏纬问我下个月是不是有桩经济纠纷案在黄埔区区法院开庭。这事我给忙忘了，他这么一提醒我倒想了起来。

然后他跟我说，这个穆法官，就是黄浦区区法院的法官。这个消息让我立马改变了主意，下了高架就掉了头，往着他告诉的地点赶去。

律师最怕什么？律师最怕法官，那个小锤子敲一下，官司的胜负就已经定了，在大天朝，官司的胜败还不是由法官一张嘴？你律师再TM的能说，法官只要偏偏心，照样什么都白费。

我想苏黎永远都不会想到李茹案在端午节后开庭的前一个月，我就让汪家人送了几盒粽子过去给中院的主审法官了。当然我不会傻到真的让汪家人单纯的只送粽子，至于里面装的是什么，我想只有法官自己的知道了。

……

开车赶到沁源茶楼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魏纬正在包厢里和穆法官窃窃私语，估计这小子下个月有案子在黄埔区法院开庭，不然这个守财奴不会无缘无故给人送钱来了，说的好听点是打麻将，其实就是送钞票。

这个穆法官以前见过两次，但是不熟悉，面相看上去挺英气逼人的，横眉冷眼，天庭饱满，像是个造福乡里的正义法官。

呸！正义法官几个有时间出来打麻将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穆法官旁边还坐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是本市一个知名企业的老总，姓禚。这个姓很少见，很多人都会读成糕。

魏纬今天把这家伙叫来，八成是将冲着他的钱包来了，毕竟这个茶楼的包厢一下午可不便宜，魏纬这个守财奴肯定不会自己掏钱给法官，还掏钱结账的。

“我说老陈，你丫是不是大姨妈来了？请你打个麻将搞这么久？别跟我说堵车，这礼拜天下午，哪有车堵？”我刚进来，魏纬就咋咋呼呼的连声抱怨道。

“嘿，这会倒不是堵车了，遇见个新鲜事，律师被记者纠缠上了，我就想这年头，咱们律政界居然也会被八卦了~穆哥你说这是什么世道？”当律师这么多年，学的最精的一门手艺便是睁眼说瞎话，实际上，司法界没人会说真话，大家都在互相试探，谁当真谁就输了。

穆法官乐呵呵的笑了起来：“禚总，你看这两人，咱们上海市法律界两朵奇葩，天天掐架，传言看来不假啊。”

禚总立马接过他的话茬，一脸谄媚应声附和道：“我说陈大律，你可真幽默，律师又不是明星，那些记者吃饱了撑了没事找你们麻烦？难道就不怕哪天老穆一纸传票叫到法院么？哈哈……”

我和这个禚总也见过几次，但并不熟，对于他的自来熟我其实很反感的，但还是装作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和他忽悠道：“就是就是，禚总说的对。不过啊，我问了那律师，原来难缠的记者是他朋友介绍来的，这个朋友呢，是被自己的女朋友缠的没法子，才来求他答应被采访一下的……”

“咳咳，老陈老陈，瞎哔哔叨叨的啥啊，打牌打牌……”魏纬老脸一红，假装咳嗽了几声后，便开启了麻将机，迅速转移了话题。

……

麻将机还在轰隆隆的运转着，我看见魏纬在包里拿出一条新的九五之尊，直接撕开了，这烟市场价贵的很，关键有时候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我心想这家伙这次接的活有点肥，不然用不着下这么大的本金。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里，我连哄带骗的搞了两包烟揣在了自己的包里。

他拿了两包扔在了桌上，剩下的烟不动声色的放在了穆法官旁边的茶几上，不一会儿就有一个长相标志的服务员小姐进来给我们每人冲了一杯上好的绿茶，茶香四溢在室内，有点社会上层人士高雅别致的味道。

但其实我们就是一群附庸风雅的人，我敢打包票，这屋里没一个人知道怎么品茶，数钱的功夫倒是一个比一个溜。

等人出去后，我再看向那个茶几，烟已经不在了，穆法官笑的都合不拢嘴了，毫不客气的将剩下的烟揣进了自己的包里。

紧接着他又从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叼在了嘴上，准备自己拿打火机来点火，坐在他旁边的魏纬眼疾手快的立马掏出了自己的土豪金zippo火机，为他点燃了香烟。

烟雾缭缭中，一场各怀鬼胎的麻将大戏拉开了序幕。

这种神仙局其实也叫做“业务麻将”，生意场上的人都熟悉。其实说白了就是变相的给法官塞点钱，就算被人撞见了，也有借口搪塞过去。

法官就不是人了？打点小麻将怎么了？

一般坐法官上手的人都是麻将精英，因为得把握住时机，什么时候该碰，什么时候该吃，得绞尽脑汁的让法官胡牌，然后还得在对方胡牌之后，一副懊恼无比的样子表演着：“哎呀卧槽，老子不打这个就好了，早知道单吊一张九条……”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个贞洁牌坊。

……

魏纬这次是摆明了要讨好穆法官了，所以很自然的坐在了他的上手。小伙子演技不错，一个劲的朝我挤眉弄眼，生怕我搅了他的局。如果这桌上坐的法官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还真的就想赢他一点钱，只可惜这个穆法官以后还是要见面的，所以今天注定只有输钱的份。

“打多大的？”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眼睛死死的盯着魏纬问道。

穆法官将牌摆好了，一副大家都是好朋友的样子开口说道：“大家这么熟了，就打个一两百的玩玩嘛，搞太大了伤感情……”

我呸，好朋友他妹！

一两百还只是玩玩，当老子没玩过麻将一样，这种局四个小时下来，赌资至少一两万，谁TM出门没事带那么多现金？所以我一听他这话，顿时就有一种想要掀翻桌子的感觉，只不过他是法官，就算是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做的。

谈笑间，麻将局已经摆开了，不过几局下来，我身上带的五千块钱就输的差不多了，牌桌上借钱有损我大律的面子，所以我只能找外援了。于是我接着上厕所的空隙，立马给步瑶打了个电话。

“又要钱打麻将？我说陈大律，你一个月不输个十几万就混身不舒服是吧？”步瑶接了电话之后，听说我又要钱，便冷嘲热讽的说道。

“步小姐，你怎么不看看我一个月为你省多少钱？你公司每个月都有官司，我不都给你解决了？别哔哔，赶紧送钱来，哥们很贵的，没时间跟你磨磨唧唧的。”

步瑶是上海一家大型商场的总经理，三十岁了依旧光鲜亮丽，风韵动人，想要上了她的男人能够从法国排到中国，可是这朵职场上的交际花却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只不过栽在了我这个律师的身上。

是的，偶然的机会下，我上了她。

也因此，我成了步瑶公司的御用律师，因为和她的炮友关系，我分文没收。每个月几乎都要为她开一次庭，费点时间搞定对方，然后就可以免费的和一个童颜巨乳的女老总滚床单，这桩买卖我可不亏。

我让她送钱也是理直气壮，这些年为她省了不少官司费用，多的没有，几百万还是有的。

所以我丝毫不担心她不给我送钱来。

步瑶抱怨了几句，不过还是答应了给我送钱来。挂掉电话之后，我出了洗手间，又有了傲娇的底气，很豪爽的招呼所有人洗起牌来。

……

可是今天的幸运之神好像挺怕我，一直不肯站在我身后。

我本想在步瑶来之前挺住，打死不放炮，可是这人啊，往往来什么怕什么，这回我抓着一张发财，心想着一定可以摸张好牌，多少赢点本钱回来，结果摸了张幺鸡，刚好家里有两对，所以我就等着下次开杠，然后我留下了这张牌，抓起了一张八条，反正我上手的穆法官貌似之前打过八条，应该不会糊这张的。

结果牌刚扔到河里，穆法官就大叫一声：“胡啦！”

他顺手将牌推到，乖乖，家里两个发财，还有一个杠，加上他全场跑分，我细算了下，这局一人就得给1200块。

“杠上开花，哈哈，陈律，又是你~”

我强颜欢笑着，抽了抽嘴角，装作不在意的说哥们故意让你赢一把，但其实这局我真心没想让他。禚总数了一千多块给了穆法官，笑嘻嘻的对我说，没事，放炮也是一种生活态度，都是自己人，不必这么客气其实。

谁跟你自己人？老子是律师，你丫是奸商，士农工商，老子好歹算个士，你TM配跟我是自己人么？我表面上没说话，但心里已经将这个禚总归于了傻逼一类的人物。

洗牌中间，我又借口上了次厕所，给步瑶打了个电话，催她赶紧送钱。可是这妞却说自己还有点事情要处理，还得等个半个小时。我又催促了几声，只好挂断电话，她是总经理，每天自然很忙，我也不好把人逼得太紧，毕竟我现在有求于她。

我出了厕所，就听见魏纬不耐烦的喊道：“我说老陈，你行不行啊，一个半小时上了两趟厕所，是不是年纪大了，前列腺不好了？”

穆法官也有点不爽，皱着眉头说道：“你这可不行，要是开庭期间，这么频繁的去厕所，官司还打什么打啊？”

我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在想，魏纬TM的在跟老子开玩笑，你算那根葱？老子比你年轻，比你有钱，比你懂律法，TM的还好意思训我？

不过我可不敢讲这话说出来，谁让他现在的身份是法官？我就算是得罪客户，也决然不敢得罪法官，除非我不想在这行混了。

自我安慰了一会儿后，我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哎呀，手气太差今天，穆哥今天财神方位正，我可不得进厕所偷偷的拜下财神爷，给我点手气？”

我的马屁拍的显然很不错，穆法官很受用，这才又点了根烟，眯着眼睛乐呵呵的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