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吹,树影轻荡,万雾桥上男男女女说笑而过,脂粉味夹杂着酒气淡淡随着暮色而起,寒冷的气息让人微微发颤。“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大晚上多不好。”羽儿见那浪笑的男人搂着衣着袒露的女子,心底就没由来的一阵惶恐。“子时快到了,你若害怕就先回去,不打紧。”叶香君蒙着面纱,望着朦胧而起的雾气,眼眸淡然。她带羽儿出来是为了不让叶春容趁自己不在拿她出气,到了这时辰她们也该睡下了,于是便给了羽儿一点银子让她乘轿子回去。羽儿心知自家小姐的脾气,说一不二,她本想陪着大小姐。但听得浪笑阵阵,心底实在是怕得不行,也便收了银子乘轿离去。“哪来的俏姑娘,一个人在这,多寂寞啊。”一个轻浮孟浪带着淫邪笑意声音传来,一人提着酒壶,脸颊绯红,摇摇晃晃斜着醉眼而来,“跟爷吃香的喝辣的去?”叶香君冷峭的面容,在月光下似是镀了一层霜,高贵而圣洁。“你这娘们,爷跟你说话呢!”那醉汉打了个酒嗝,胸膛上红了一大片,醉意正旺。他淫笑着靠近,酒气扑鼻而来,令人作呕,伸出手就要去摸叶香君的脸,笑声奸邪,指尖距离那面纱越来越近。“御卫大人大可不必如此,靖王爷若想谈正事可得抓紧,爹在外应酬,最多丑时之前就会回府。”叶香君言语如冰,柳眉无分毫惊动。那醉汉一怔,醉眼在这一瞬变得清明,转身看着不远处,低头抱拳。花灯柳树下,宁逸手执泥金折扇,一双黑曜石的深眸褶褶生光,嘴角挂着儒雅轻柔的笑,缓步而前,抬手示意那手下离开。“叶大小姐好眼力。”他上下打量了自己的御卫,衣着凌乱,胡子拉碴,确实也喝了不少酒,怎么看都是个不务正业的醉汉。“靖王爷过奖,我们长话短说。您想要的东西只有我能帮你得到,但作为交换,王爷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叶香君福了福身,轻纱之上是一双透彻明媚的眼睛,嗓音细致而沉稳,似三月春风般轻柔,又似九月清秋般婉约。宁逸笑容荡然无踪,她竟已知道他没得到想要的东西。“娘绝不像他们所说是伤寒而死,在静心寺内静养的人,怎会突发顽疾而亡。只要靖王爷帮我调查娘的死因,我就能帮王爷得到想要的。”叶香君低头颔首,双手轻轻置于腹前,行了一个告退的礼。她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就看宁逸愿不愿意相信她。正当她要略过宁逸,只听他嗓音低沉,温润舒缓:“本王从不下没把握的棋,想要让本王的相助,你得付出点代价。”宁逸压低嗓音,说了一句细不可闻的话。随即勾唇一笑,眼眸深邃,拂袖快步而去,他倒要看看叶香君是个怎样的女人。“主子,女人到底心软,让她做那等事也太过残忍了吧。”御卫看着一顶轿子从眼前略过,躬身对主子问道。宁逸凝望着那轿子,眸中浮出一抹玩味:“说残忍你可就太低估她了,侯门世家女,没点心机怎能在生母逝世后保住嫡女位置这么多年。那吴氏还在太子的酒中下过春药,难道你忘了?”御卫低头不语,眼里也是微微波动。一年前,叶政生辰大宴,叶春容继母在太子的酒里下了药,企图让叶春容跟太子亲密,好让女儿飞上枝头。娼妓出身就是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辛亏宁逸识破了她的计将那酒打翻,不然太子酒后乱性落了污名。为保清名便只能说二人是两情相悦,让太子纳了吴氏女叶春容做妾,占便宜的就是吴氏母女。可见那对母女心机深沉,跟她们共处十几年的叶香君能明哲保身,也不是那么简单。而且,吴氏一个娼妓出身的妇人,怎会有那么大胆子给太子下药。这背后说不定还有人在怂恿,算来算去,太子遭殃娶了侯府庶女,得益的只有被当时还未被圣旨赐婚的宁崇。“有胆子给太子下药,就有胆子毒害凡人,侯夫人的死可能真没这么简单。回宫后你立即去太医令,将当年给侯夫人诊脉的御医找出来。”宁逸剑眉轻蹙,侯夫人死因蹊跷,母妃又何尝不蹊跷。当年给母妃诊治过的御医通通告老还乡,但他却一个都找不到,不是已然病逝就是消失无踪。最后一名御医的尸骨还是在宫中一口枯井内发现,已经死了十三年之久,就是母妃病逝的那一年。他摇了摇头,闭目忍住胸膛中翻涌的杂念。“派人盯着叶香君,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不要有一丝疏漏。”御卫抱拳领命,没想到主子真对这个女人上心了,这可是以往都没有过的事。忠烈侯府,叶香君前脚刚迈入大门就听见一个尖酸讥讽的笑声,熟悉而刺耳。“大小姐可回来了,三更半夜,莫不是跟野男人逍遥快活去了吧!”“唉,大小姐脸上可有着伤疤呢,丑得跟条蜈蚣长在脸上一样,她出去不把人吓着都好了。”两人相视一笑,冷漠而嘲讽,在沉寂的夜里无限荡漾开来。每个字都似带着无形的刺,字字伤人。叶香君寻声看去,一老一小两人坐在栏杆上嗑着瓜子,脸上带着蔑视,似是专门在这等着准备奚落她。刘嬷嬷跟莲儿,吴姨娘身边的人,平时跟着那被打残的李嬷嬷耀武扬威,占了不少小厮奴婢的例钱,李嬷嬷没了,现在对她定是恨的牙痒痒。“小姐,侯爷回来了,让您去书房一趟。”羽儿匆匆而来,低着头脸色有些难看,手心肿了一片,看上去是被打过了。叶香君揉着羽儿的手心,面容森冷,一言不发便去了书房。“爹。”她仰目直视,眼前的人已经不值得行礼。叶政背着手,背影僵硬,书桌上的尺板斜斜歪在一边:“只有娼妓荡妇才会在夜间流连街头,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丢的起这个脸,侯府可丢不起!”“女儿不过是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而已,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娼妓荡妇,女儿不是也天天见吗。”叶香君冷然轻语。叶政勃然大怒,似被那言语甩了一记无形的耳光。那老鸨是首辅杜大人的姑母,她送的人他岂敢不收,本想就这么将她安置别院做个小姨娘,谁成想她居然有了身孕。无法,他只能给了一个名分。他不甘示弱,冷哼一声举着一份不知哪里来的信:“没做出格的事?那这封信是怎么回事,这上面明明白白就是你的字迹!”他扫了一眼她脸上的疤痕:“皇家礼制,有了伤疤的女人不得为妃,就算平王爷替你隐瞒又能瞒得了几时!而你,也得不到别家府邸的提亲了!”叶香君眼眸一抬,瞳孔幽深而神秘:“那爹要不要跟我打一个赌,赌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妃子,而真正想娶我的是靖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