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挺丢人的,刚才我只顾保命,压根儿没看清黑衣人是往哪个方向跑的,这会儿没办法,我和刘琦只好在别墅里四下里寻摸,楼里楼外忙活了半天,连个人影也没发现。
刘琦有点儿紧张:“不行,我得报告所里。”
我报以冷笑:“报告?报告什么?报告有人进了别墅,不知道是谁,然后又跑了?”
刘琦不放心:“他们要是再回来怎么办?”
我被气得笑起来:“再回来?就是再借给他们个胆儿今天也不会回来了,你以为他们都傻得跟你似的?”
刘琦不乐意了:“咱俩谁傻?要不是我神机妙算,及时赶过来救你一把,你身上还不定让人家钻几个窟窿眼儿呢。牛叉什么呀你。”
“你把人都给我吓跑了,还好意思说这话呢。”我心里挺感激刘琦,可不管怎么着也不愿意让他占了上风:“废话少说,你说你想不想立功吧?”
“我想立母。”刘琦一脸不屑。
“你听好了,刚才那人是邢冠杰手下的杀手,出事那天夜里救灾对面那楼顶上跟我交过一回手。现在冒着生命危险又来到这儿,你说这人是干什么来了?”
“敢情丢钱包了吧?”
“不是钱包,是皮箱。邢冠杰被捕之前,手头有两个皮箱,我们只找到一个,另一个肯定藏在别墅里。刚才那人就是来取皮箱的。”
“不可能,我们局出动了好几十口子,我也参加了,把别墅里里外外搜了个遍,都挖地三尺了。还皮箱呢,屁箱也没有。做梦去吧。”
“那你说,他们明明知道公安局有人在这儿守着,还冒着这么大风险非得进来不可,他们是为了什么,真是为了躲猫猫?”
“我不知道,我也懒得知道。”
“咱们再好好找找,肯定能找到。”
“找到什么呀?我实话告诉你吧,你们领导说了,那皮箱八成就是你昏迷当中的幻觉,压根儿就不存在,压根儿就没这回事儿。”
“谁说的?那个领导说的?”
“这你就甭管了。今儿你又说有人要杀你,我看八成也是幻觉,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我火了,抓住刘琦就往花园里拽:“你睁大眼睛瞅瞅,这是什么,是不是子弹,是不是刚刚射出的子弹,沙漠之星,点四四,看清楚了,这也是幻觉?”
事实明摆着,刘琦不能否认,可他并不打算让步:“我向上边汇报,领导派人和你一起干,总比你现在偷偷摸摸的强吧?再说,我奉命在这儿警戒,我还有我的责任呢。”
我火大了,扭头就走:“都说北京人都是大牛,没想到还有你这么个小绵羊儿。算了,甭让你担惊受怕睡不着觉了,我走还不行吗?”
回到医院,躺在病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不是生气,生气是假的,是做样子给刘琦看的,让他觉得这事没办好,欠了我的,心理上有点儿压力,我以后再见到他就好说话了。我现在要做的是,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忽然有只手在推我,是芮雪。
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呼地坐起身来,眼睛紧盯着芮雪。
芮雪埋怨道:“找你好几趟,你去哪儿了?”
我心里怦怦直跳:“郑波怎么了?”
芮雪担心影响病房里的其他病友,示意出去说话。
原来,我离开重症监护室以后,郑波的病情有了变化,手脚乱动,说胡话,出汗,心率不稳,整个人处于躁动状态。医生也搞不懂,几天来,郑波的病情一直比较平稳,这会儿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心里有了不祥之感:“医生怎么说,是不是……”
芮雪并不认可:“我问过了,医生说应该不会,郑波的生命体征没有太大问题。我琢磨着,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不过,我也说不太准。”
我心里着急:“你说啊你说啊。”
芮雪看了我一眼:“他的潜意识里,好像在惦记你。”
我脑袋嗡地一声,泪水把眼眶塞得满满的。
芮雪递给我一张纸巾,轻轻叹了口气:“我注意观察过,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很安静,很正常;你一离开,刚开始还好,一段时间以后他就乱动,烦躁,好像心里有事儿,还念叨你的名字。好几次了,都是这样。”
我用力擦掉眼泪:“他都说什么了?”
芮雪想了想:“他说的话断断续续的,都不接茬儿,可能都是你们公安局办案的事吧,我也听不太懂。噢,对了,他提起过吴立群。”
从这一刻起,一整夜,再加上一个白天,我坐在郑波身边,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脸,听着他的声音,没有离开一步。
躺在我面前的郑波,就像一个熟睡的婴儿,安静,稳定。我几乎被迷惑住了,忘记了他是一个危重病人,忍不住想要唤醒他,别赖在床上了,咱们哥几个一起去干点儿活,去聊会儿天,去喝两杯酒。
芮雪把我拽回了现实:“你这么个熬法可不行,他还没怎么着呢,你反倒先趴下了。天快黑了,赶紧去歇歇吧。”
我现在是心挂两头,一头是郑波,另一头是皮箱。老这样下去,哪头都顾,哪头都顾不好,稍有错失,两头落空。不行,得想个办法。
我想到一个办法:“芮雪你能找个录音机吗?”
“随身听行吗?”
“不是,能录音的那种。”
“录音笔?”
“对。”
“你想干吗?”
“郑波说话的时候,我想请你录下来。”
“这好办,你甭管了,交给我吧。”
“谢谢。有事给我打手机。”
如果黑衣人还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那么,今天夜里肯定还会再次光临别墅,我要做的就是在别墅里埋伏起来,再来一次守株待兔。
大约十点多种的时候,有人来了,不是偷偷摸摸翻墙进来,而是大摇大摆从大门进来的,还有派出所片警刘琦陪同。
“干你们这行也挺辛苦的,这么晚了还得出工。”刘琦的声音。
“没法子,谁让咱干这行呢。要是这么多老百姓整晚上看不成电视,光吐沫星子也得把我们淹死。我们也不落忍哪。”一个男声回答。
“放大器安哪儿了?”刘琦问。
“就在楼北面的外墙上。”另一个男声。
听他们说话的意思,跟刘琦进来的三个人是有线电视服务站的维修工,从体型上看,黑衣人不在里头,也许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他们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来到这个敏感的地方,当然也就成了我眼中敏感的人物,不管是谁,我都不能掉以轻心,都得盯着。
我在暗处,他们在明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我的眼睛,不大一会儿就看出了猫腻:有线电视的电缆设施都安装在室外,维修工作当然也得在室外进行,可他们偏偏要到室内去搞什么检查,而那位刘琦警官竟然稀里糊涂地同意了,傻不傻啊你,对付我的那点儿机灵劲都跑哪儿去了。
三个人分成两拨,一个让刘琦帮忙扶住梯子,爬上去鼓捣放大器,其实就是为了缠住他,让另外两个同伙有机会去干他们的正事。另外两个人走进一楼客厅,一个守住门口,一个来到保险柜前面。
按一组密码,保险柜门打开。
再按一组密码,保险柜底部打开。
一个皮箱被提了出来。
眼熟,太眼熟了,正是那个邢冠杰提在手里,当着我的面晃悠了一会儿,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皮箱。
我守在客厅门外,先放那两个人出来,然后从背后偷袭。自从来到北京以后,我总是挨别人的偷袭,这回也让他们尝尝偷袭的滋味。有人说甭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说白了就是甭管光明正大,还是阴谋诡计,能把事干成,就是好招,所以咱就来个偷袭。
偷袭行动一举成功。提皮箱的人被我打倒在脚下,皮箱被我夺到手中。另一个家伙很是机灵,见势不妙,连照面也不跟我打,撒腿就跑,比兔爷儿跑得还快。
“刘琦,别让他们跑了。”我赶紧招呼刘琦,让他配合抓人。
刘琦很快出现在我的面前,可他的模样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不光没抓住别人,反倒被别人拿枪顶住了头。好在抓刘琦的人不知道我手里没有武器,对我很有点儿顾忌,躲在刘琦身后不敢露头。
我被刘琦的惨样气坏了,忍不住问了一声:“你的枪呢?”
刘琦倒是挺实诚:“没带。”
这下可热闹了,敌我双方手中各有一个人质,旗鼓相当,势均力敌。老天真的很公平,公平到了莫名其妙的程度。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对方发话了:“把皮箱给我,要不我就杀了他。”
他急我不急:“光要皮箱,人不要了?”
对方迟疑了一下:“要皮箱,也要人。”
我笑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人,皮箱,只能选一样。”
对方有点儿沉不住气:“我说了,都要。不然我就杀了他。”
我故意东拉西扯:“这是什么世道,越来越没人味儿了,就这么个破箱子,比人都金贵。你老爹老妈怎么教育你们的,怎么都跟畜生差不多了?”
对方真急了:“再耍花招,我这就开枪毙了他。”
我压根儿不在乎:“想开枪?好啊,我数一二三,咱们一块开。”
对方无奈让步:“你说怎么办?”
我不慌不忙:“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放人。”
那对方不甘心:“然后呢?”
我冷笑一声:“这还用问?看谁枪法准,看谁命大造化大呗。”
对方两个人好像商量了一下,然后回答:“好吧。”
我大声报数,一二三,两边同时放人。
从我手里逃出的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小个子,可能就是那天晚上翻别墅围墙被刘琦抓住的那位小偷嫌疑人,连转过头来看我一眼都不敢,赶紧往同伙那边跑,怕我背信弃义从背后给他一枪。
刘琦却是一点儿不着急的样子,先整整衣服,又理理头发,慢慢腾腾,晃晃悠悠,刚走了五六步,突然往斜刺黑影里猛地一窜,一眨眼就没影了。这大概就传说当中的所谓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吧,我今儿总算是开了眼了。紧接着,黑影里传出刘琦狼一般的嚎叫:“开枪,开枪!打死他们!”
这个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哪有枪啊!我这里赤手空拳的唱了半天空城计,能把你救出来保住小命就算谢天谢地了,还贪心不足想把人家一网打尽,门儿也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