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懿远远的看着高台上被鞭尸的家人,狠狠闭了闭眼睛,随即睁开眼睛微皱着眉头,红着眼眶,嘴角拉开一笑,挤进人群之中,往那高台处去。
人群中不断出来咒骂声,她走过的地方大都有人让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的。
“瞎挤啥吗,急着投胎啊!我的绣花鞋都被踩脏了!”
“姑娘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人一看就是个糙汉子,想上前头凑热闹的!”
突然人群开始躁动起来,纷纷往一个方向挤去。
“呀!那是谁哦?长得好生俊俏!”
“太子爷!是太子爷!我记得我在那啥,那个那个叫什么的地方见过!”那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太子爷……太子爷,那是太子爷哦,太子爷来了!”挤成一团的人群中有人小声传递着消息,不一会儿便传了个便。
看台底下的人群闹哄哄的挤来挤去,就为了看眼这大名鼎鼎的皇家人。
洛子懿站在看台的最前头,身后的人群都一个劲的往左侧挤去,倒是轻松了她。
她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吐出一口口夹杂着悲戚的热气,像是一个濒死的人。
高大的看台上,她的父母亲歪着头,眼球突出,脖子上是明显的缝线痕迹,更添了几分可怖。
那灰纱小官把宽大的袖子一甩,行了个跪拜礼,这才拿着鞭子站在那不知何时上了高台的男子身边。
洛子懿把被自己捏的伤痕累累的手搭在看台的边沿,手指用力的抠着,指节发白。
那上头的那位男子,估摸着该是这些百姓口中所说的太子了,那太子穿着黑底金线四爪蟒袍,配着暖白镂空龙形玉佩,头戴碧青祥云发冠,脚踩银莲黑底长靴,端的是冷面煞神的气貌。
那太子上台,等那灰纱官员行了礼,这才一挥手,顷刻间,台上便上来了数人,那些人着粗衣麻布,作的是寻常百姓装扮,这时却是一齐静静地行了礼站在一旁。
太子皱眉侧头面向台上的尸体,随即转过头,只对着台下的百姓,道:“洛将军纵然生前再是不堪,可如今已是一具尸体,死者为大讲究的是入土为安,这位大人如此这般也不怕折寿!人死如灯灭,既已成现在这般,便就此罢手吧。”说罢,转身走到了看台的角落。
洛子懿缓缓松开扣着台面的手,低垂着头,把佝偻着身子,悄悄藏在看台底下,还不待她再有何动作,只听看台上有人大喝一声“慢着!”
她顿了身形,僵硬的往台上看去。
只见不知何时出来了十几位带刀官兵,挡住了台上做平民打扮的那些人。
那几人方才解开了洛家人的尸体放下,见那官兵亮了刀剑,也是不怕,只迎难而上,两方人马便斗在一起,几人对十几人,竟是斗了个平手。
洛子懿轻呼出一口气,随即紧张的看着地上被放下来的尸体,那尸体上盘旋着几只苍蝇,迟迟不愿离去。
那灰纱小官脸色难看的发白,自怀中掏出一方绣帕擦了擦脸,又哆嗦着手抚了抚自个儿留的不长不短的美须,这才笑着凑近在一旁静静看着的太子身边。
轻声问道:“太子……这是何意”
太子本便是冷着面,这皱了眉头,倒似是极为不喜那灰纱小官的意思,他只反问一句:“你敢这般,又是何意?”
那灰纱小官讪讪一笑,只苦笑一声,道:“鄙人这一小小的芝麻官,岂敢有自己的意思呢?”
又叹道:“这洛家此次当真是放了滔天大罪,惹怒了天颜,遭此下场亦是无可厚非,更何况,下官只是照着上面吩咐办事罢了,还往太子多多包涵。”
洛子懿离那灰纱小官所距不远,此时已是把他所言尽收耳中,已是白了脸色,她只不看那太子与小官,作寻常百姓般看向那斗的热闹的官差与百姓。
只紧紧捏着宽大的袖角,躲在人群之中静静看着那台上比斗的几人,身子却是悄悄又往那太子与灰纱小官站的地方挪了挪。
只听那太子哼笑一声,道:“照你这般说词,当真是本宫错怪你了?这般吧,你此时把这尸体交由本宫处置,就不追究你这犯上作乱的罪名了。”
那灰纱小官脸色发青,嘴唇一阵颤动,竟是无话可半饷,才道:“此次圣上把这处置洛家的事交由了左丞相席屋席大人,小官当真是做不了主,万一席大人怪罪下来,等着小官可就不是……这般轻松了。”
他又擦了擦汗,又道:“更何况,这洛家本便就是戴罪之身,太子您这般作为,若是传了出去,让圣上听着了……再者,这席大人乃是朝中重臣,您这般做,只怕是要离心呐!”
洛子懿捏紧了拳头,又是席屋!她侧头朝那太子看去,却不成想,对上一双冷若冰霜的千年玄冰一般的眸子,那眼睛只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仿若……被无尽的深渊盯上。
洛子懿撇开目光,转头继续看那打斗,心中却是凉了,连她也能听懂那小官口中的意思,那心思缜密的太子,当真不可能不懂的吧?权衡一番,谁都晓得其中利害的。
太子转头看了眼那弓着腰的小官,薄唇轻启,缓声道:“你是觉得本宫比不上那席屋?还是父皇真当会因为区区一个洛家怪罪与我?”
那灰纱小官听太子这般一说。
“扑通——”
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那小官颤着身子道:“下官错了,望太子赎罪!望太子赎罪……”
太子只轻笑一声,径直从那官员身边跨过,只留一句仿若打趣般的笑语,道:“这狐狸威严的久了,其他人竟是都忘了真正的主子是谁了。”
那灰纱小官听了这话,只把头俯的更低了,遮住了他苍白的面颊。
那旁的带刀官差见自家主子跪倒在地之后,便停了手,任由那些人吧尸体给搬下去了。
洛子懿愣愣的看着那些人把自家父亲母亲的尸体搬下来,搬上简陋的木头独轮车。
急忙走出人群,远远的跟着那车。
临走前她匆匆回头看了眼那太子,仿佛要把他的容貌刻在脑子里,今日有恩,不忘于心,他日定当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