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1701

0006章个人私有财产权

捕鲸季节结束和春耕开荒之前，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比较空闲，除了有训练执勤任务的队员，其他人得到了十多天的长假，与中原在春节和正月十五之间休长假不一样，北海的春节到正月十五，仅仅在当天举行了午餐和晚餐的自助式大聚餐，并没有全体休假。到了阳春三月，这里的气温仍然较低，土地还没有化冻，而海面的冰层逐渐碎裂融化，所以既不能捕鲸，也不能开垦，再加上不能在春季打猎，同时部分开始融化的雪水使得树林和泥土路一片泥泞，伐木活动也变得很困难，标津河封冻的冰面逐渐变得脆弱，沿着冰面的运输活动也被迫停止，河面整体还处于封冻状态，船只仍然不能通航。在种种不利因素下，庄不鸣带领三个旗队的旗牌官、队长，召集所有的组长，连同十几位五十岁以上，富有农作养殖经验的老人，召开了移民们首脑的扩大会议。

作为喜讯，庄不鸣在开会伊始，宣布本季捕鲸收入分配计划：按照投入物资、工具和劳力的比例作为捕鲸收入股份的分配比例，按照各鲸产品加工作坊拿到鲸原料的登记数字，各作坊付原料款给捕鲸队，付款方式基准仍为基本口粮为单位，可以折算为金银铜钱支付，流动资金不足的作坊，庄不鸣主持的北海建设基金负责以金币收购其鲸加工产品，当然如果别的商人自愿收购鲸加工产品，那便更好。大多数移民多多少少参加了捕鲸或者鲸产品加工，很多人得到了一大笔现钱。作为对木材加工业的补偿，所有移民，包括庄不鸣名下的工读学校和公共会堂，冷藏仓库，都要支付建设费和材料费给伐木场和细木作坊，各家住宅也要交付购买费用或者租金，这样包括木材运输队，都得到了一笔流动资金，当然庄不鸣出钱看起来最多，实际上是从左口袋挪到了右口袋，真正付出的并不多。包括非庄不鸣属下的窑厂、烧炭厂，以前的积欠也因此得以还清。

标津镇的资金流动环节初步打开，为了刺激扩大生产消费，庄不鸣宣布第二个喜讯：所有庄不鸣名下的店铺全部开放，扩大投资，增加股份，准许所有持有闲散资金的移民投资入股，这样，虽然庄不鸣本人持有各店铺的股份比例略有下降，但仍居绝对优势，同时吸引了很多有资金有劳力的移民投入作坊的扩大化生产。除了扩大原有各作坊的生产加工能力，还鼓励有资金、技术和劳力的移民自己组建新的加工作坊，并且提出两年免除一切税收，对经营状况评估最好的店铺和作坊，可以获得北海建设基金拨发的一定数额免息贷款。为了方便各业主妥善经营，庄不鸣宣布，由北海建设基金斥资建立会计事务所，只要满足一定销售额，会计事务所派出精通商务理财的师爷免费做财会咨询。

之所以采取这些扩大生产的举措，乃是由于捕鲸季节猎获的鲸数量大大超出刚开始建立的鲸产品作坊的加工能力，所以到了接近春季化雪的时候，随着气温转暖，冷冻的鲸原料还有相当数量没有及时加工处理完毕，如果不抓紧时间处理，怕要腐烂掉了。接下来的假期，可以说名不副实，名义上休假的移民，无论男女老少，几乎没有一丝空闲。伐木场日夜不停的解剖原木，蒸汽轮机带动发电机，提供了充足的照明电力，也给日夜不停的木工电锯提供了充足的动力。大批木板走上细木作坊的流水生产线，出来的就是成千上万的木桶和各种型材。烧炭厂利用伐木场和细木工房提供的边角料和低档杂木，大批烧制木炭，炭窑数目每天都在增加。陶窑的工匠，用采集的苇草燃烧，不但能制作必须的草木灰，还同时烤软了地面的冻土，冒着春寒，大批采掘河边的上等黏土，扩大陶瓮陶缸的生产规模。石灰厂和砖瓦厂开始大规模储备原料。

庄不鸣趁机宣布，以北海建设基金的名义，用庄不鸣本人在名下各作坊股份红利总数的一半，设立上中下三等劳动模范奖，上等的奖金高达金币百枚，庄不鸣制作的印花冷锻金币，每枚净重五十克，相当于十六两称的一两半还多，含金量百分之八十五，另外百分之十五是铜，百枚金币大概相当于一百五十多两黄金，再加上这个时候的白银已经开始贬值，一两黄金大概相当于二十两白银，因此一份上等奖几乎相当于三千两白银。相比之下，中等奖相当于百两白银的金币，下等奖才相当于十五两白银的一枚金币。

这个上中下三等奖，其实算起来不过是个噱头，上等奖总共就一个，中等奖不过十个，下等奖也不过五十个。可是促成的大生产效果非同凡响，在保持产品质量的前提下，在春耕之前，大批鲸产品初步处理完毕。挂满了几个新建仓库的熏制鲸肉，堆积如山的成桶鲸油，炼油剩下的鲸骨被沉重的电锤砸成骨粉，鲸脂蜡烛正在大批生产，处理精制的鲸须和鲸齿已经分包封装，用鲸内脏干制磨粉的肥料添加剂已经和人畜堆肥一起开始发酵，春耕过后就用于施肥，鲸皮制作的成品皮具和鞣制好的大幅面鲸皮半成品，已经被随同沙船滞留的苏浙商人全部订购。这十几个苏浙商人和他们的随从，刚开始觉得这里一片蛮荒，虽说拿到了预定的染料，但是要等待好几个月，而且在冰天雪地，总觉得有些划不来。但是随着标津镇鲸产品加工的扩张，这些敏感的商人发现了巨大的商机。在与庄不鸣讨价还价后，庄不鸣允许这些商人以赊账的形式经销鲸皮制品、鲸脂蜡烛和鲸油，至于精制的鲸须和鲸齿，则由庄不鸣从会计事务所派出一个师爷负责经销给西洋人，华商对鲸须和鲸齿的兴趣，远没有对鲸皮制品的兴趣大，一般的华商，也不知道西洋人为什么喜欢鲸须和鲸齿，庄不鸣也不会傻到指点别人财路。

精制的鲸须，是这个时代欧洲上流社会妇女的那种大笼裙子撑起来形状的最好材料，这种把女人的腰几乎勒断的裙子在欧洲贵族中流行很久，后世女人流行细腰的风潮即源在此，这种行为与超级高跟鞋和中国明清妇女裹脚习俗类似，不过是审美观的极致到了恶趣的状态。其实在早期，制作这种裙子的材料主要是铜铁这类金属材质，金属的裙子是在太沉，尤其勒在极度纤细的腰部，为此死掉的欧洲贵妇为数相当不少。如果改用鲸须制作，裙子的形状可以更好看，同时重量大大减轻，庄不鸣向西洋人出口精制的鲸须，果真利润极其丰厚。鲸须、鲸齿和合成染料，是早期北海对西洋贸易中，出口最紧俏的独门商品，鲸脂蜡烛和鲸油的销售一直不错，不过利润远远比不上鲸须、鲸齿和合成染料。对华本土贸易，则以鲸皮制品、合成染料和后来的合成香料为大宗，合成香料主要是后来大规模种植的薰衣草为主，部分添加煤精馏产品。

从春季化冻，苏浙商人们乘坐沙船返航，庄不鸣就通过他们向所有愿意到北海交易的中外商家招标。无限制收购各种粮食，包括稻米豆麦；无限制收购农用牲畜，不管马牛驴骡；无限制收购各种金属，无论铜铁铅锡；无限制欢迎移民和投资，有人出力，有钱出资。只要是到北海经商的，在北海县府登记的本地商家和作坊，免除出口税，出口产品的营业税退回一半。外资商人只要缴纳十分之一的进出口税，在北海县府指定的贸易市场，可以自由销售，自由采购。运送北海县府指定收购品种的货物前来交易的商家，免除任何进出口税。以上税收政策，经各旗队旗牌官、队长和移民生产组讨论，由所有家族的长者副署签字，庄不鸣以北海县府名义颁布，宣布标津镇为贸易区，实行这个税收政策二十年不变。

作为这个税收法案的补充法案，个人财产权被公开提出：

凡是经会计事务所立案，经有职业资格的会计师爷签字确认，相关利益人没有异议的财产所有人，拥有对名下财产的完全所有权，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到法律正式批准，不得以任何形式侵犯财产所有人的处置财产权。这里所说的财产，特指以资金财物形式的可动资产。至于房屋土地这类不动产的所有权，后来在开荒法案中做出了详细规定。房屋和房屋所在的宅地，与种植养殖用地，开矿建厂用地分别立法，这些房屋和土地的用途，确认后不得擅自改变。河流湖泊和山林沼泽不属于私有不动产，可以由县府招标，民众投标取得有限利益经营权。用于公共工程用地与私家用地冲突，私家用地应当以赎买形式转为公共工程用地，公共利益应当尊重私有利益。除非经全体移民表决，处于全员紧急状态，授予县府最高裁决权，否则县府无权在私有财产所有人同意前征用私人财物。私人财物没有参与交易，即已确认拥有权的私人财物，只是个人收藏，本人享用，则无需告知其他任何人或县府，拥有完全处置权。但是只要私有财物转移到其他人名下，不论是交易，还是赠予，或者作为遗产，必须缴纳十分之一的交易税。如果通过县府公证建立契约，必须缴纳总值十分之一的印花税。县府公证的契约拥有最高级别的公信力。私有财产的估价，必须由会计事务所派出有资格证明的会计师爷公开评估，相关利益人可以提出异议，但最后结论必须会计师爷签字才能生效。

外籍商人的资产和货物，缴纳规定的出口税之后，与本地商人一样待遇。外籍商人不能在北海辖区内拥有房屋土地矿山等不动产，外籍商人可以租用北海指定交易区的店铺房屋和土地，但不能永久拥有。

随着个人私有财产权的确立，对于移民们来说，算是比较大的震惊。这个法案的基础针对每个自然人为主体，而不是传统的以每户家庭为主体。中原传统的征税，基本都是以每户家庭为征收对象，以往的税种主要是人头税和农业产出的土地税，尤其明清时期，主要税收来源就是这两种（此时满清还没有废除人头税）。北海的法律一开始就确立，就废除人头税，以个人私有财产权为基础，只收取交易税，当然，只要是存在一次倒手交易，一般就要缴纳一次税。后来工业生产细化，为了简化从原料到产品的税收过程，庄不鸣模仿另一个世界增值税的处理办法，税收在交易末端一次付清，每级核算退税抵税金额，总税额一般设置在十分之二，也就是百分之二十左右。除了特别规定的进出口退税货物，一般内部交易的税收固定在总值的百分之二十。

女人在中原传统中，通常不单独拥有独立的财产所有权，到了明清时代，风气更是如此。在移民们到北海的第一个冬季过后，捕鲸业首先分红，就打破常规陋俗，按照每个人的劳动工分，不论男女老少，只按照工作的质量和数量评估。妇女们，尤其已婚的妇女，在家庭中的地位明显上升。本来在农耕为主的社会，妇女由于天然体力和照顾孩子的因素，参与生产较少，产生的劳动价值较少，自然地位相对低下。到了北海，捕鲸业异军突起，强壮的男人主要参与捕猎和伐木等高强度高危险体力劳动，少年儿童很快被庄不鸣组织起工读学校，妇女在家庭的劳作时间变少，一些有闲暇的妇女逐步走出家门，到裁缝铺、成衣铺、鲸加工作坊帮工，为家庭赚点外快。随着鲸加工业急需人手，越来越多的妇女从灶台边来到各个商铺工坊，后来陶器作坊、砖瓦厂、细木工房一些妇女能够承担的相对轻体力劳动也对妇女开放，这些行业原本不使用女工，但是在上等奖三千两白银的强烈刺激下，扩大生产规模成为最优先的目标，至于是男工、女工、还是童工，这段时间没人在意。庄不鸣看到大批女工童工不分昼夜劳作，有的工人劳动时间长达十八个小时，每天睡眠不到五个小时，加上大多数工坊和店铺都使用了夜间电灯照明，而且移民们食用富含维生素的白鲸皮后，夜盲症全部解决，工人的普遍劳动强度有些过高。本来打算在推出税收法案和私有财产权补充法案的同时，加上劳动保护法案，但是遭到了包括女工童工之内，全部作坊商铺的业主和移民各组头目的反对，移民们普遍认为，这个冬季的鲸产品大丰收，可能下次就没有这种好运，赶快趁机会多挣钱才是正经，至于劳累，比起在满清统治下的中原，能有劳累的机会就是天大的福气，毕竟原来一年未必吃到几次肉食，现在每顿吃肉，都快吃腻了。尤其随着各商铺每个月结算分红，发薪水，妇女在家庭的地位随着手里金币的出现，水涨船高，说话底气越来越足。个人私有财产权的法律确立，不仅使得移民们甩开了可能受到县府压榨的疑虑，也使得很多妇女注意到自己的私有财产权。逐渐有的家庭开始夫妻各自建立自己的小金库，一些原本多代同堂的家族式大家庭开始随着各自小家庭自建金库，以私房钱的形式，甚至建立个人小金库，使得大家庭趋于瓦解。在这个阶段，庄不鸣以北海建设基金为依托，建立第一家接受私人储蓄的银行，同时开始接手小规模商业信贷和工业风险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