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年,苏南的生日愿望是,希望父母弟弟健康,希望自己学业有成,希望年岁渐长遇见良人携手一生,幸福平凡。
苏南觉得自己是个活得很明白的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规划了自己的人生,无非短短几步:成为一个好女儿,成为一个好妻子,成为一个好母亲。
但命运这个事,从来不是由你说了算。
十八岁的她,做梦也不会想到,二十一岁这年,自己会装成高级会所的服务员,疯了一样冲进顶层MIP商务包间。
房间的装潢低调却极尽奢靡,里面比她想象得空很多,只有三个人在里面,两个年轻的男人坐着真皮沙发上,一名中年男人站在旁边,西装革履。
对于突来闯进来的女人,他先是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用请示的眼神看一眼坐着的男人,后者面无表情的脸无疑给了他指使。
何珏大步走上前,礼貌而冰冷地请这位不速之客离开。
“小姐,这里是私人场所,请你出去。”
会所的经理领着几名员工此时也匆匆忙忙地追上来,但碍于坐在里面的男人,不敢贸然进包间,只唯唯诺诺地地站在门口。
“傅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哪里来的,没有拦住,十分抱歉!”
里面的男人没有说话,经理两股战战,额头上冷汗直冒,就差没跪下了。
傅司衍--风行集团总裁,生意场上的修罗神,正道上的人见了恭敬叫一声傅总,黑道场上更甚,人人尊称傅少。
这样的男人,远不是他可以开罪得起的,平日里他赔尽了小心,深怕出一点差错,没想到今天被个毛丫头推进火坑了。
苏南站着原地没有动,脚下大理石地面光洁可鉴,她低头就能看见自己那张脸,苍白而美丽,此刻只让她觉得恶心。
何珏知道自家主子耐心不佳,虽然对方是个女人,他也不打算再对她客气。
就在何珏朝苏南伸出手的时候,她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残留的自尊终于跌进尘埃里。
她卑微地开口:“您好,我找傅司衍,傅先生。”
“哟,桃花债?”宋清修眉一挑,玩味地看向旁边的男人。
苏南也经由宋清的目光确定了自己的目标。
她看向傅司衍,两人目光接触的瞬间,她心里前所未有地慌张起来。
人的眼睛通向灵魂。
而男人,有一双太美又太冰冷的眼睛,深邃如夜,却并不通往灵魂,如同画布上的杰作,仅浮在皮相上的伪装,能看破你,却绝不教人看透他。
何珏已经重新关上了包间大门,站回傅司衍身后,一双鹰隼般锐利而探究的目光在苏南脸上辗转--这个女孩,他好像有点印象。
“什么事?”
傅司衍终于开口,声音沉淡,像坠入湖水里的寒冰,一点点消融在苏南耳里。
她轻吸了口气。
“傅先生,盛西路十八号到二十一号的三家店铺我想恳求您暂时不要收购。”
“凭什么?”接话的是宋清。
说是恳求,但这女人的语气听着却更像是算计好了来找傅司衍谈判的,呵,真是有趣,他第一次碰到不是在床上,而是跪在地上跟傅司衍讲条件的女人。
“我明年大学毕业,可以免费为风行集团做事”
“免费?”傅司衍似乎听了个笑话,“你以为风行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要的?”
苏南咬了咬下唇,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只有这个人,没有其它条件敢跟傅先生开”
这话里的深意自然无需多言。
“这是主动上门献身啊。”
宋清脸上笑意更甚,他一贯看热闹不嫌事大,索性起身,走到苏南面前,打算好好瞧瞧这个把自己送到傅司衍嘴边的女人。
这世间美人分为很多种,眼前这张脸,美极媚极,若扔在古时候,该称作祸国的妖孽。
饶是见惯了美女的宋清眼里也不由得掠过一抹惊艳之色。
而苏南看着宋清也愣了神,这个男人一双桃花眼,皮肤极白,唇的色泽粉润,倒是比女人还要生得精致动人。
此刻,那张好看的唇在眼前一张一合,宋清对身后的傅司衍说:“你不要,我可收了。”
“傅先生”
苏南急起来,面前这个男人可不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出去,”傅司衍淡漠地打断她的话,“在我还算客气之前。”
他对她这类的女孩一点兴趣都没有。
“傅先生,求您”苏南不甘心,“我什么都可以做”
傅司衍忽然站起身,步步朝她走近,他个子很高,周身冷肃的气压迫得苏南低下头去,下一秒,她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让她错觉自己的下颌骨下一秒就会被捏碎。
“看着我,”傅司衍强迫她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望进她眼里,毫不费力地就看清了隐藏在深处的恐惧和战栗,“你说你什么可以,杀人呢?”
他恶作剧一样低声问。
女孩在他手下颤抖起来,傅司衍微勾了勾唇角,无尽嘲讽。
“我不缺女人,风行更不要废物,”他倾身向前,贴在她耳边声音极低地吐出一个字,“滚。”
他温热地气息覆在苏南脸上,她觉得自己脸火辣辣地,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
“不好意思,打扰了傅先生。”
苏南强撑着镇定,礼貌微笑着从地上爬起来,冷硬的地板让她膝盖痛到僵硬,转身往外走的每走一步都让她双膝发软,几乎重新跪下去。
包间的大门在苏南身后重新合上。
宋清躺回沙发上,惋惜地摇头。
“真是浪费啊浪费。”
傅司衍面无表情地踹了他一脚。
“滚回你家。”
宋清一副无赖样:“你要是不跟我一起回去,我姐会用眼神杀死我。”
傅司衍懒得理他,转头问何珏:“跟张书记约好时间了吗?”
“约好了,定在明天上午九点,高尔夫球场”
傅司衍见他欲言又止,不耐地皱了皱眉。
“说。”
“是,”何珏低声说,“傅总,刚刚那个女孩,是两年前跳楼死了的那个苏军的女儿,您当时不是还让我查查他的家人吗?我去查了,他们已经搬家不好找,那时候正好是您刚刚就任总裁,事情太多,所以这个就耽误了,您也没再提”
苏军?
傅司衍眉心微凝,他记得这个人。
两年前在工地跳楼,有看热闹的拍下视频发到网上,他曾经看过那个视频,血肉模糊的场景他见惯了,早就麻木,吸引他注意的,是视频里那个女孩。
她从人群中步步走向摔成肉泥的尸体,脱下外套,盖住他的头,像是在守护他最后的尊严,明明她自己害怕得浑身都在发抖。
却抱住那个穿过人群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扑上来的中年女人,低声安慰。
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身旁如果还有要守护的人,那么,就只能拼命变强--傅司衍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何珏还在说话。
“苏军他欠了不少债,其中几个大头就是我们打算今年收回的盛西路那条街上的商铺店家,我去找过他们,他们说他们的钱被苏军骗去投资了,不能再没有商铺,不然一家老小就只能喝西北风,也是那个时候,他们给我看过苏军和他家里人的照片。”
何珏记忆力一向出众。
傅司衍默了片刻,大步往外走。
“去盛西路看看。”
完全无视了身后宋清的声音。
“哥,你中午真不回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