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巨大的声响由远及近,耳蜗处回旋着轰鸣声,温溪在大脑短暂失神空白之后,直起身如溺水般急促地喘息着。
她捂着胸口,刺眼的光如有实质飘向她紧阖的双目,直到有人冲进来,抚向她的肩背。
“吓到了?他们也真是,搬个仪器都搬不好。”
如坠梦境的空幻感渐渐退去,温溪没听清她说的话,睁开眼,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正担忧地望着她。
她还有些回不过神,她不是出车祸了吗?怎么会在这。
文婕皱眉:“你身体不舒服?脸白得跟纸一样。”
“我……”甫一出声,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到如被砂石打磨过。
后知后觉的,她低头看去,手,脚,整个身子,都是完好的。
完全看不出车祸的痕迹。
怎么回事……
温溪太阳穴突突的发疼,想到当时的那幕,蓦然抓住文婕的手:“沈遇礼呢?他怎么样,有没有事?”
文婕一愣:“沈遇礼能有什么事,出事的不是沈遇周吗?”
联想到这几天温溪情绪的低迷,她叹口气:“我知道你现在接受不了,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实在不行你还是去找梁医生谈谈吧,毕竟医者不自医,让他劝劝你。”
“不是,我和沈遇礼一起——”
门外有人探头,截断了她的话:“温医生,不好意思啊,把门给你撞坏了,已经联系过人了,马上就有人来修了。”
温溪这才看见门上有个被磕出来的凹陷。
她的视线从门边扫过屋内陈设,落在桌子上的工作牌上——“心理咨询师温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溪头疼的愈发厉害,眼前没来由的一黑,身子跟着晃了晃。
文婕惊得抓住她:“没事吧你?”
车祸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睁眼的瞬间她似乎还能听到汽车的轰鸣声,就在耳边,近在咫尺。
不可能错的。
那样的车祸人也不可能完好无损。
还是说,其实她已经死了。
难道人死后,还要延续自己的工作吗?
她木讷地想,做人要工作就算了,做鬼竟然也不放过她。
她喃喃道:“今天是几号?”
“八月三号,怎么了?”
“八月三号…”
现在应该是九月末,怎么提前了近两个月…
她几乎要在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上认栽,随口问:“这里工作和现实中一样吗?”
“…啊?”
“不对。”她感慨自己接受能力快的同时,又找回理智:“那你是怎么回事?你出什么事了?”
“什么我怎么回事,你别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啊。”文婕开始慌了,拉着她的手:“不行,你还是跟我去检查检查吧。”
温溪看向自己被她拽住的手,手腕光洁如初,没有任何伤疤。
“…等等。”
半年前,她遇到一个精神失常的患者,在她这里企图自杀,她去阻拦的时候被误伤,留下了一个很深的疤。
那时候她还调侃,还好自己不是做手术的,不然职业生涯就要断送在这里了。
因为家庭的原因,她读过很多书,甚至是各种类型的。
包括一些科幻的,甚至伪常理的。
难道……
她突然为某个可能性心惊,匆匆忙掏出手机,点开屏幕,双眼倏然睁得很大。
怎么会是两年前??
两年前!
她重生了,还重生到了两年前!
她对着日历仔仔细细地看。
按照时间推算,今天…
今天就是沈遇周的祭日。
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温溪颤着手指接起,心跳的频率快到失衡:“…妈?”
“今天是遇周下葬的日子,小溪,你去送送他吧。”
即使有了准备,她大脑也宕机了一秒,震惊、悲痛、无措,许多情绪夹杂在一起让她失了语。
仿佛悲痛的情绪时隔两年又重新来了一次。
直到温母再次唤她,她才惶惶然回:“好…”
她唇瓣紧抿,瞳孔里漆黑的光反复闪烁。
为什么偏偏重生在这个时间。
哪怕提前几天,她或许都会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
文婕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帮我请个假,我去送送遇周哥。”
文婕瞧着她的表情,稍微有点不放心:“用不用我陪你?”
“不用。”
温溪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朝着墓园而去。
-
沈温两家是世交,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沈遇周。
在她的印象里,沈遇周温文尔雅,待人亲和,小学她不慎落水时还救了她的命。
所以对待沈遇周她一直都是当亲人看待,曾经也生出过倾慕之情,还一度以为那是自己的初恋,等真的明白时,才发现也只是单纯的仰慕和亲近。
至于沈遇礼,因为打小被养在乡下,十五岁时才接回来,所以她和他接触甚少。
沈遇礼行为脾性和整个沈家都格格不入,又坏又野,后来怎么也没能教回来。
温溪本来对他没什么感觉,但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和后来的印象都太过不好,导致她一直对沈遇礼敬而远之。
只是没想到,在生死关头,他会冲过来护住自己。
这一路上温溪的思绪一直在转,想过往,想那场飞来横祸。
直到趋近目的地,纷乱的思绪才停止。
下车后,隐约的哭泣声从里面溢出来,阴郁悲痛的气息笼罩弥漫。
她心情不知觉沉重,深吸口气,抬步朝人群里走去。
相似的场景如同复制粘贴般在温溪眼前呈现。
视线流转,一眼便瞧见了沈母。
对方面容苍白憔悴半瘫在棺椁前面,眼睛因为流了太多泪,导致现在空洞麻木,就像失了灵魂的木偶人。
温溪心口一涩。
上一世她只顾着自己伤心,完全忽略了沈母的情况。
这时的姚曼青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后来的抑郁症恐怕也是从此埋下祸根,积苦成疾。
当时医院说安排人去国外学习,推荐她去,她几乎没做什么思考便同意了,一方面的原因也是想出去散散心,却错过了沈母的最佳治疗时间。
她回来后才听说,姚曼青曾经试过自杀,差点没能救回来。
虽然没能赶上救回沈遇周,但有机会救治姚曼青,她这次绝对不能错过了。
吐出积在心口的浊气,温溪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伯母。”
“妈。”
两道声音重叠,身侧忽然出现一黑色长裤。
温溪似有所感抬头,先是瞧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青筋微微凸起,蔓延至手腕,继而如慢镜头般,往上,滑过胸膛,下骸,直至和一双漆黑的瞳孔对上。
他的眼狭长深邃,就似深不见底的黑洞,有一束明亮的光射过来,刺得她心肝俱颤。
安安静静的姚曼青突然有了动静,起身朝着来人遽地扬手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惊了在场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