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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蜡油滚烫

一纸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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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敷又跪着哭了两场,哭到膝盖肿痛才扶着长随站起来,有气无力地嘱托显金,“…你给你娘守一守大夜罢,明儿第三天得下殡了,我得跟去看着。”

显金看了眼渐落的天色,轻声劝道,“您记得去前院给大老爷上柱香吧。”

陈敷瘪瘪嘴角,有些不屑的样子。

既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冲显金摆摆手,半边身子靠在长随身上一瘸一拐往出走。

显金转身刚过灌木丛,却被陡然窜出的黑影吓了一大跳!

“小金妹妹!”

声音是个男子!

显金有点怕。

这大魏,若是比照程朱理学的明朝,她私会男子,可是会被打死的!

显金下意识向后退。

那影子却迫切地追过来,面部暴露在光里。

是这几日没见过的男人。

十七八岁的样子。

手长脚长,脸上胡须一茬青过一茬。

就是个在抽条的高中生。

显金心里舒了口气,不那么怕了。

可她不知道这是谁,不敢随意搭话,低了头又避开半步,“嗯”了一声,就要往里走。

“小金妹妹!”

男子见显金要走,急切道,“你莫怕,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道个歉,在湖边是我孟浪了,你落水后可没事?”

显金脚下一滞。

就是你这个瘟伤让原主落的水?

高中生见显金躲避的步子停了,便知自己这个歉道对了,长呼一口气,抓紧向前逼一步。

白灯笼挂得低低的,白光透过微黄的麻布绢纸照射在少女的脸上。

深茶色的瞳孔配上狭长微扇的眼型,小巧挺立的鼻还有像花瓣一样的嘴…

像在邀请他。

男子心头一悸,紧跟着喉头微动。

她太漂亮了。

贺小娘已足够漂亮,但贺显金更漂亮。

贺小娘的美是凡间唾手可得的战利品。

贺显金的美却是来自地下十八层地狱的考验。

勾引人占有她,揉碎她,欺辱她。

高中生刻意声音压低。

听同窗说,男人要低声沉吟,要把钩子放在话里,没有女人听了不动心的。

“小金妹妹,你听我说,上回在湖边我说的话是真的。我今年下场乡试,我娘答应我要是乡试过了,就准我一件事!”

高中生在变声末期本来声音就难听,压低嗓门说话…

像个喉咙长水泡的傻X!

贺显金本来就烦!

“你若无事,我要去给我娘续香了。”

贺显金埋头往里走。

高中生微一愣。

她哪里不一样了。

他说不出来。

他来不及细想,错开身形挡住贺显金去路,只好自顾自地把后话说出,“等我过了乡试,我就求我娘把你给我!爹喜欢贺小娘,也同样爱护你,你留在陈家,正好他也能继续照拂你…”

贺显金眉头皱成一团,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高中生。

“你是三太太的儿子?陈四郎?”

这是显金打听出来的。

陈三爷和孙氏有三子一女,最小的儿子就是这个年纪。

此话一出,贺显金顿觉不妥,立刻转了口,“你这样的身份…把我给你,是什么意思?”

少女说得坦荡又自然。

陈四郎被少女嘴里这四个字拱出了火,目光幽暗,“…就是当我房里人。”

房,房你个几把。

贺显金本想忍了,毕竟她如今处境不明朗,看陈三爷也绝不是个靠谱的。

按道理她忍下来比发泄出来明智。

但是…

去他娘的明智。

她在病床上躺了十来年,为了活下去,不敢生气不敢高兴,七情六欲快被绝完了。

她与太监唯一的不同是,太监绝情欲用的物理手段,她则是生物手段。

如今这具身体却健康得像头牛!

贺显金扬眉,“什么叫当你房里人?无名无份住到你院子去?”

“会有名分!等我过了乡试,就抬你做小娘!”

“那你一直没过乡试,我就一直免费陪你睡觉?”

陈四郎差点被口水呛到。

贺显金转身从竹篮里拿了香递给陈四郎,“来吧,你去给我娘上柱香,当着她说出你的愿望,看她应是不应。”

只要你有这个脸。

三支长香直冲冲地怼到陈四郎下巴颏儿。

陈四郎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去啊。”

贺显金声音冷清地催促。

三支长香快要杵进陈四郎鼻孔了。

陈四郎条件反射地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略带惊慌地抬头,却见贺显金直身立挺地站着,眼神深暗,透出他不太熟悉的情绪。

她,她是在蔑视他吗?

陈四郎被这个认知惊到了。

贺小娘柔弱可怜,这个女儿向来沉默温驯,非常有寄人篱下的认知。

见到他,要么退避三舍,要么忍耐安静。

就连上次,他企图趁夜黑一亲芳泽,也只是把贺显金逼得踩空落了水。

他被娘恶狠狠地揪着耳朵骂了半个时辰。

后来又听说贺显金病了两日。

紧跟着,贺小娘就驾鹤归西了。

不是因为他吧!?

陈四郎怕得要死,躲了几天,就怕贺显金给他爹告状,等到现在他都没等到他爹来找他,便大着胆子摸进了内院。

贺小娘死了,没有人保护贺显金了!

谁能为她做主?

离乡人贱!

当初贺小娘来陈家前,还在逃灾荒!一母一女浑身上下就只有两套破布衣服,连名籍都被人抢了!

葡萄熟了。

可以摘了。

陈四郎胆子陡然壮了三分,将贺显金手上的香一把拂掉,“贺小娘不过是妾,是仆!没有我给她上香的道理!”

陈四郎不好意思地笑,“不过小金妹妹成了我的人,她也算我半个丈母娘,我给她磕个头、上个香也是无妨的。”

陈四郎又向前逼了一步,手搭在贺显金腰间,“小金妹妹别怕,我必不负你。”

像一碗油泼到腰上。

贺显金看了眼腰,又看了眼陈四郎,笑了笑,抬眼高唤了一声,“三爷!您又回来了!”

陈四郎“唰”地将手抽回,慌忙回头看。

没人。

松了口大气。

刚转头过来,却感到右手火辣辣的疼!

不知何时,贺显金将白烛落下的热油尽数倒在了陈四郎的右手上!

蜡烛油贴肉烫!

陈四郎上蹿下跳甩右手,嘴里滋哇乱叫。

贺显金将装热油的碗“啪”地摔到地上!

碗四分五裂!

贺显金一把捏住陈四郎的下巴,踮起脚,脸贴脸,皮挨皮,恶狠狠一字一句:

“你给我记住,你再碰我,你右手碰我,我废你右手;你左手碰我,我剁你左手。”

“我一条烂命,换你锦绣前程——我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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