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那穷小子是你朋友?你怎么对他态度这么好?”
“别胡说,什么朋友,我爸手底下一个工人的儿子,他哥赌石把别人给捅死了,被判了死刑,但他哥还欠我爸钱,想不还了,我爸当然不同意了,凭什么?就跟我凑近乎,想让我帮他说话,搞得我跟他很熟一样。”
“那你刚刚不是答应他了嘛?”
“这事又不是我说了算,呵呵,待会儿我就打电话跟他说我爸不同意就行了。”
“就是,这种穷人就是不能惯着,越惯着越蹬鼻子上脸。”
“……”
我心如刀绞,紧紧地握着拳头,心里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我突然觉得我很可笑,这就是我以为的朋友,也不看看人家眼里自己算什么东西?
妈的,还他妈诽谤我不想还钱了?
眼泪在我的眼眶里打转,但我最终没有哭出来,我不怪她,也没法怪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现在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把钱还了,跟王夕颜一家一刀两断!
我走了,刚到教学楼下就接到了王夕颜的电话。
她很不好意思地说,“韩飞,对不起啊,我都跟我爸大吵一架了,他还是不同意。”
我冷笑一声,淡淡说,“哦,不同意就算了,三天内,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说完就挂了电话,我不会再信这个虚伪的女人了。
三天之内五万块钱,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赌石。
无论如何我也要去赌一把,我不要坐牢,也不能坐牢!
当天晚上我就带着全部身家一千六百块钱出发去了瑞梨。
下车之后直奔赌石街。
去的正是几年前我哥开出冰种蓝翡翠的那家店。
除掉车费,我身上只有一千两百块钱能用。
而最便宜的石头,也没有低于一千块钱的,我只有一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但我有把握,我哥去世之后,我专门花了很长时间研究他留下来的笔记。
我到店里的时候晚上十点,正是姐告人最多的时候,到处都是机器切石头的声音,我一点也不觉得声音刺耳,反而觉得很美妙。
我直奔原石区。
里面是形状颜色各异,千奇百怪的石头,以前的我看到石头标价,我肯定会不屑一顾,现在我知道,那些价值千万的翡翠都是从这些原石毛料里切出来的。
原石有大有小,按重量卖,我记得我哥的笔记里说见过最大的原石几吨重。
赌石是一门学问。
如果随便挑一块石头就能暴富就不能叫赌石了。
我哥写了三本厚厚的笔记本就是为了能够提高成功率,也不可能能做到百发百中。
我深呼吸一口气,开始了我第一次赌石之旅……
我满脑子都是一本万利的想法,其实很不切实际,但我别无选择,必须赌一回!
赌石首先要选“场口”。
场口就是开采翡翠料石的具体地名、矿名或坑口,各场口的翡翠石毛料外观有同有异,质量也有高下之分。
行话有“不识场口,不玩赌货。”
识别了场口,对推断原石毛料的的质地有很大帮助,如果对各场口所产的料石特征不熟悉,就很难认知赌石,想出货那真是全凭运气了。
我自然不能凭运气,这几年在我家发生的事情,让我也不再相信自己的运气,我异常仔细地挑选着原石。
赌石“十有九栽”,我时刻提醒自己只有一次机会,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莽撞,时刻想着我哥的下场。
最终,我选中一块一只手能拿住的三角体状的蒜皮壳的石头。
我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后江场口的底层石,也叫坎底石,皮薄,蜡壳完整,底章水头很足,特别是这种大蒜色的,白中显红,只要裂烂小,一赌就涨。
但其实这种石头并不少见,是行里公认的可赌性较强的石头,凡是什么公认的,大概率都烂大街了,凭借这种标准指望出货是不切实际的。
但我看上这块石头的理由是它有癣和松花。
癣是指原石毛料表皮上出现的黑色、灰色、淡灰色的印记,有脉状、浸染状、块状的,癣是辨别一块石头有没有绿的重要标志。
区别就在于,“癣”有没有走进石头里,进了,把绿吃了,就是坏癣,反之,就可以尝试赌一赌。
这块石头上的癣是“猪鬃癣”,顾名思义,癣像是猪鬃一样一根根扎进了石头里,这种癣破坏性极大,能扎进石头深处。
按理说这是个典型的坏癣,但好巧不巧,石头上有松花,颜色和石头相同,很难发现。
原石表皮上隐约可见的一些像干了的苔藓一样的色块,斑块,条带状物,称“松花”。
“松花”指的是原来翡翠原料上的绿,经风化逐渐失色留下来的痕迹。
这块石头上的松花就是带状的,其实松花是一种迷惑性很强的判断标准,有时候越是大片的松花,里头就越没有色,行里称“花吃绿”。
但就是“猪鬃癣”加上这白色带状松花,百分之九十以上得出色。
我相信我哥的研究!
我紧紧地攥着这块石头,走出原石区,拿去结账,刚好花了一千一百五十块钱,我只剩下五十块钱!
如果这块石头是“鬼料”,我他妈回都回不去了!
付完了钱,我就跑去排队切石头。
切石头的人很多,空气中全是石粉的味道,我听说切石头的师傅最容易得的病就是肺病。
但现在我却觉得这味道很香甜,很像是钞票的味道。
这时,旁边那个机位的师傅突然大喊,“出了出了,艳绿啊!”
随着师傅的话一出,更多的人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哎哟,金丝种,这个月头一回见。”
“脸盆这么大,五百万打底了,看看里面脏不脏了。”
“脏什么,一点邪色都看不着。”
“……”
我看到那个老板叼着根雪茄,笑得脸上全是褶子,然后叫手下开始包红包,放鞭炮。
和当初王老板还有我哥一样,意气风发。
我心想这习俗都几十年没变了……
但我还是非常羡慕他,希望有一天也能像这个老板一样。
我看着他的石头,艳绿色摄人心魂,又看了看我手里的石头,颇有些渺小。
但我没有自惭形秽的感觉,赌石是这样的,只要我出货,度过了这最难的一关,迟早一飞冲天。
本来我前面还有很多人的,但一连好几个“石头生石头”,一点色都没变,导致后面的好些人都放弃了。
所以很快就到我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石头给师傅,师傅却还扔了两下,随意看了两眼,语气有些不屑,“想咋开啊?”
我知道师傅看不上我这小石头,他切过的石头比我见过的石头还多,但我不恼,我也不敢恼,赌石过程中,负责切石头的师傅是至关重要的。
当你信心满满选择了一块几乎完美的石头,就因为师傅不专业或者师傅看你不爽,手一抖,把里面的翡翠搞坏了,直接让你从天堂跌入地狱。
但总归来说开石头的师傅没什么地位,不敢得罪那些大老板,也就欺负欺负像我这样的小白。
我指着石头底部的猪棕癣耐心地说,“从癣开始擦吧。”
赌石具体通过擦,切,磨三种手段来实现。
“擦”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办法,安全有效,在石头上开个擦口,然后就可以往里打光看,判断绿色的深度,宽度,浓淡度,再决定切还是其他。
“切”是赌石中最为关键的一步,行业内一直流传着:“擦涨不算账,切涨才算涨”。
一刀下去石头一分为二,从哪里切,怎么切,都是有考究的。
当切下第一刀不见颜色后,就需要第二刀,第三刀,一刀穷一刀富也有这个意思。
而“磨”也很有说法,磨石是为了抛光,把透明度全部展现出来,使人能够看到颜色和种水。
磨石也有两种,一种是暗赌,也叫朦头赌,石头没有任何切石,擦石的痕迹,也没有自然断口;另外一种是半明半暗赌,石头上有敲口,擦口或小缺口的情况下擦,除了颜色和种水,其他部分仍是未知数。
师傅闻言掂量了一下石头,面色不悦地说,“小煤球,切掉算了。”
很明显,师傅并不愿意在这种小石头上浪费时间。
我连忙说,“千万别,个小,切断了翠我怎么出啊?”
石头本来就小,翠也大不到哪里去,这一刀下去,什么翠都能给我切完了,绝对不能切!
师傅闻言抽了根烟,不满道,“小屁孩烂事真多。”
接着不紧不慢地准备工具,我能看到他动作中都透露着不耐烦,但我没有催他,这临门一脚,绝对不能有误。
但就在这时,我背后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师傅,给他切了。鸡蛋大的石头还擦,擦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