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燕铭,他穿着藏红色的官服,更显得面色如玉,远远瞧着倒也算是个翩翩公子。
只是柯依卿比谁都知道,这人本就是个不管不顾的疯子,当今宰相稽元荣是他的义父,这人杀了东厂太监之后手握重权,作为他的义子,燕铭便接管了刑部,他为人放荡不羁,又有宰相庇佑,可以说是盛京中最不能得罪的人了。
此时这人正站在平阳侯府,眉眼带笑地看着她。
一看到这人,柯依卿便想到被他折辱的过去,她长舒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无名火。
这时玉锦跑来悄悄告诉她,说是老夫人已经吩咐了护院出来,再不走估计不好收场,柯依卿只得走了,只是临走前狠狠瞪他一眼才甘心。
不想刚回到自己的宅院,就一阵香甜的气息袭来,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拽进角落,这人不是燕铭还能是谁?
她又惊又怒,“你来干什么?”
燕铭皮笑肉不笑的,“前几天怎么没去梨园?”
“都有新欢了,我去不是扫你的兴?”
所以,这是吃醋了?燕铭心中一喜,他放柔声音,“今天你要是再不去,我就杀了你家二爷。”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柯依卿满脸厌烦,到了现在,这人还是这样。
居然不在乎那个死板老头了?燕铭诧异,但他很快便嬉皮笑脸道:“我不光要杀你二爷,我还要把咱两的事写成小册子满大街叫卖。”
柯依卿脸色一白,若是真的这样,那她的孩子只怕也会不保,眼前的人还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上辈子与这辈子的恐惧混杂着,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你怎么了?”燕铭一见人要哭,便手足无措。
柯依卿一见他这傻样就心中有气,她忍不住一掌扇过去,“狗东西,除了欺负我,你还会做什么?”
这一巴掌,直接把人扇傻了,燕铭捂住脸半晌没反应过来,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敢对着他脸打,正想动怒,却又见她哭得凄惨。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你不要哭了。”
只是这人越是安慰,柯依卿就越是委屈,燕铭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烦躁地来回走动,最后只匆匆撂了一句狠话走人。
玉锦找到她时人已经哭红了眼睛,她担忧道:“夫人,刚刚是燕大人吗?”
“是他。”
“那今晚您要去梨园吗?”
柯依卿擦擦眼泪,梨园这一趟是肯定要去了,只是今天她本来就打算去。
这狗东西有新欢她不在意,只是分手费总还是得要的,她铺子还没开张,银钱最是紧张,谁能和银子过不去?
是夜,玉锦陪着她一道去了梨园,这地方说好听点叫看戏听小曲儿的地,前朝覆灭之后便也闲置下来,现在已经成了燕铭养小宠的地方。
如今,她柯依卿就是这么个小宠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专供他燕大人取乐。
到了门口,玉锦惯例地被拦下来,他的大丫鬟琉璃引着她进去。
“大人,少夫人来了。”
那人拿着酒罐子吃着糖糕,看也不看她,只自顾自地盯着屋内的屏风,屏风上绣着一对才子佳人。
这狗东西,倒也算痴情。
屏风里绣着的正是他和楚韵,这楚韵就是他前相好,长得十分娇媚可人,一双秋水似的眸子,总是含情脉脉。
她也有这样一双眼睛,就连新收进来的阮玲玲,也长着这样的眼睛,有人曾经戏称,说梨园的女人,眼睛都一样。
可不是嘛,都像楚韵。
上辈子燕铭临死前柯依卿见过她,只是那会儿楚韵的儿子已经登基为新皇,她也成了整个大齐最尊贵的女人。
倒是可怜燕铭,辛辛苦苦将前相好的孩子扶持上位,自己却被诬陷叛国,最后五马分尸,死得凄惨。
柯依卿回忆着往事,心中闷痛,脸上却露出嘲讽的笑容。
“你笑什么?”
燕铭放下酒壶歪着脑袋看她,唇红齿白,煞是好看。
笑什么?自然是笑他们两个人都下场凄惨呗。
柯依卿坐下来,“新收了美人,你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燕铭皱眉,“小爷救了她,结果天天摆臭脸,没说两句话便要死要活的,搞得像是我怎么着她了一样,没意思。”
“你不就喜欢这样的?”
“确实比你更得我心意。”
柯卿没理会他犯浑,只笑着不说话。
燕铭看她没反应,也觉得无趣,他推过来一杯酒,“西域上供的,寻常可喝不得。”
“你还是给别人喝吧,我无福消受。”
“让你喝你就喝。”
柯依卿顾忌着腹中孩子,这酒是肯定不会喝的,因此便沉默以对。
燕铭拿起她的手端着酒杯,就着自己喝了下去,她一直无动于衷。
“你在和我耍脾气?倒是新鲜。”
“这算哪门子脾气?”
燕铭挑挑眉,又吃了一块糖糕,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
突然一个婢女冒冒失失跑进来,“大人,阮姑娘听说家里的事情,此时正要寻短见呢。”
是了,阮玲玲的老爹武安侯因为私交前太子一事被抄了满家,此时圣旨已经下来了,明天就要行刑。
燕铭冷了脸,倒是半点不着急,只说随她去,那婢子傻眼,只能干巴巴退下。
上辈子,这阮玲玲也是这般寻死觅活的,但哪次都没动真格,柯依卿想到这些,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燕铭注意到她的动静,嘲讽道:“之前还以为你是烈女,没想到阮姑娘倒是比你有气性多了。”
柯依卿不屑于与他有口舌之争,她施施然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淡定道:“阮姑娘不会寻短见的。”
“你怎么敢这么肯定?”
“那你可以和我赌一把。”
这下燕铭来了兴趣,“怎么赌?”
柯依卿抬眼看他,手里却是细细密密的冷汗,“三万两银子,燕大人可敢?”
“三万两?”
这人似乎很是意外,在他的预料里,还以为又是什么救她二爷的戏码,要钱倒是没想到,他将柯依卿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半晌他也没瞧出什么端倪,便笑笑说好。
“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前面,她娘被充作官妓,今天刚被折磨死了。”
柯依卿一惊,“你告诉她了?”
燕铭一脸坦然,“是啊,她向我手底下的人打听,他们问我要不要说,我就说随他们开心。”
这是什么歪理,她愕然,又觉得这人实在可恨,将人命拿来开玩笑。
她心里为阮玲玲不值,呆坐在那里兀自思量着铺子的事情,不想被人拉过去,两片带着酒气的唇瓣覆了上来。
身后是温热的气息,带着糖糕的甜香,熟悉得让她想哭。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对劲,柯依卿勉强回应,不料这人像得了荤腥的狗一般扑上来死死抱住她,还想顺着灌她酒。
一想到自己怀着孕,这人还这样对她,柯依卿气得拿起酒杯就砸他,谁知这人根本不躲,被砸了也要亲。
真是个狗东西!
柯依卿死死咬住就是不咽这酒,见这人像狗皮膏药一样不依不饶,她彻底发了狠,又是一巴掌。
燕铭满脸不可思议,同一天,被同一个人甩了两巴掌,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何况他这样的阎王?
“柯依卿,你胆子不小,敢跟我耍脾气!”
做就做了,死也要死个痛快,她索性将嘴里含着的酒也一并吐在他脸上。
燕铭顶着满脸的酒液,此时已经气傻了,正要发作时,却见人又软软地哭了起来,她浑身颤抖,嘴唇咬得死紧,就是不说一句话。
那双水盈盈的眼睛,含着泪,也含着惧意。
他一愣,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便翻身过去自己喝剩下的酒,只是瓷白的脸上红肿一片,瞧着倒是可怜。
两人之间沉默了半天,末了,身边人有些委屈地抱怨道:“你这样让我明天怎么见人。”
柯依卿讶异,倒是没想到这人居然收了脾气,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彻底冷静下来,觉得怀孕这件事,还是要告诉他,不然光靠着她一个人,孩子估计保不住。
“燕铭,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