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越级告状可是官府最不能容忍得呀!
更别说告御状。
“不不不!”
张斐连连摇头道:“小民只是说说,小民哪里敢啊!”
刘海喘着粗气,过得半响,他突然一把夺过状纸来,双目一瞪,嚷嚷道:
“你还杵在这里作甚,难不成你还想今日开堂。”
“啊?哦哦哦!”
张斐拱手道:“小民告退,小民告退。”
天色也不早了,而且这回他是正儿八经来告状,今天怎么也不可能开审,于是就离开了。
刘海则来到后堂,“启禀知州,方才那张三又来告状了。”
徐元听到“张三”,就气不打一处来,郁闷道:“当初真不应该将那厮放出来。”
他是坚决反对引用免所因之罪来帮阿云减免死刑,他认为这甚至会影响到许遵的仕途。
但许遵却一意孤行,已经以此理驳回大理寺的判决。
这罪魁祸首就是张三啊!
许遵微微瞧了眼徐元,倒也没有责怪他,又向刘海问道:“他又来告谁的状?”
刘海道:“这回他是受韦家兄弟托付,状告那方大田伤人。”
许遵错愕道:“伤人?方大田何时伤人呢?”
刘海道:“说得还是阿云谋杀一案。”
徐元立刻道:“关于此案,我们已经查得非常清楚,方大田并未指使阿云,方家上下对此都是毫不知情。”
许遵轻咳一声,他本想立刻召见张斐,可见属下都不爽那小子,怎么也得顾忌一下下属的情绪。
于是道:“这小子也真是不安生,先放着吧。”
......
不过许遵也只是稍稍顾忌一下,在审视过状纸后,便在第二日决定,三日之后开堂审理此案,且允许张斐过堂为韦阿大辩护。
让人上堂为犯人辩护,这在宋朝虽说不是很常见,但也不是说很稀罕,还真不是许遵专门为张斐开后门。
由于宋朝不抑制土地兼并,同时又不重农抑商,这民间经济交流比任何朝代都要繁荣,这也直接导致纠纷增多。
而百姓又没有律法知识,肯定是需要专业人士帮助,“讼师”是应需而生。
史书上有着明确记载的,“讼学”这个专业就是诞生于这北宋时期。
不过如今这种人不叫讼师,而是被唤作“珥笔之人”,这么叫是因为这些人喜欢将笔插在帽子上,亦或者唤作“佣笔之人”或者“茶食人”。
“珥笔之人”与“佣笔之人”有着些许不同,虽然二人都写状纸的,但是“珥笔之人”还可以过堂进行一定的辩护,“佣笔之人”就只是帮人写状纸。
“茶食人”有别与前两者,茶食人只写状纸,但他们必须要保证状纸的真实性,否则的话,要承担一定法律责任的。
当然,这话又说回来,是否允许珥笔之人过堂辩护,还是完全取决于老爷们,这不是必走的流程。
至于说开堂审理,这也是许遵个人的一个习惯,因为他希望能够借此,让百姓懂得更多律法知识。
......
明日便是开堂之日,受到传召的韦阿大兄弟两今日入城来,张斐将其兄弟接到自己的旅舍将就一晚。
他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
“张三老弟,俺...俺现在已经没事了,犯不着包...包成这样。”
韦阿大瞧了眼正在帮自己包扎的弟弟,自己的右手都快包扎成了一个粽子,觉得这太夸张了,于是向张斐言道。
张斐耐心地解释道:“如果明日你在堂中活蹦乱跳,生龙活虎,那谁还会同情你?此番包扎,是为了让人知道你受了多少苦,你索要赔偿,那是理所当然的,故此,这是很有必要的。”
韦阿二觉得张斐说得很有道理,于是道:“大哥,你就听张三哥的,他不会害咱们的。”
韦阿大木讷地点点头,但是脸上还是充满着忐忑。
张斐笑道:“你别害怕,你是此案唯一的受害人,你的一切要求,那都是理所当然,没有人会责怪你的,明日一切都交给我。”
韦阿大点点头道:“俺...俺知道了,俺不害怕。”
话虽如此,可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张斐对此也很无奈,毕竟他们这些小民,一辈子都不太可能跟官府打交道,难免会感到害怕。
翌日一早,张斐早早便与韦氏兄弟出得房门。
此时正有不少人在楼下吃早点,而当他们三人下得楼来时,堂中顿时鸦雀无声,人人都诧异地望着张斐。
原来入乡随俗的张斐,专门买了一顶帽子,然后将一支短笔插在帽子上,说实在的,他还真的是非常喜欢这个造型,很对其胃口。
英俊之中,带着一丝丝潇洒和不羁。
简直是酷毙了。
而在登州,这种珥笔之人可不是很多见,这旅舍的客人们,猛然发现,原来我们这里还住着一个珥笔之人,难免感到有些惊讶。
张斐只是冲着大家微微一笑,然后便带着韦氏兄弟离开了,他昨夜就让店主早点将早餐送到他房间去,他们是吃过再下来的。
他走之后,旅舍内顿时响起一阵议论之声,大家这才讨论起来韦阿大一案来。
关于此案,已经漏出风声来,大家对此也是议论纷纷。
原来阿云一案在发生时,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市民们都知道此案。
而之前已经证明,阿云谋杀韦阿大,完全是自己的行为,与方家兄弟,毫无关系,如今却传出韦阿大状告方家兄弟伤人,这令大家感到非常好奇。
难道此案还另有冤情?
.....
行得一盏茶功夫,张斐与韦氏兄弟来到府衙门前,此时门前已经站着些许市民,等着看热闹。
忽见一中年人冲上前,指着韦阿大就是一顿怒喷。
“韦阿大,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俺好心将侄女许配于你,你却恩将仇报,诬告俺,你不得好死。”
此人正是被告人,方大田。
韦阿大吓得赶紧缩在弟弟身后。
他本就老实,又因样貌丑陋,所以非常自卑。
张斐走上前来,微笑道:“三贯钱如何?”
方大田一愣,道:“什么三贯钱?”
张斐笑道:“这可是府衙重地,在此发泼,可是要受罚的,不过你可以花三贯钱请我帮你申诉,可免于皮肉之苦。”
方大田偏头看了眼府衙大门,眼中闪过一抹害怕,但是嘴上仍旧不饶人道:“哦!就是你怂恿韦阿大诬告俺。”
张斐道:“如果待会知州判我们胜诉,那么你这个‘诬告’,可就是暗指知州办事不公。
可构成诽谤官员之罪,如果你要请我帮你辩护的话,那可就得收你三十贯,毕竟你诽谤的可是知州啊!”
“你...!”
方大田到底也是一介平民,他心里也害怕这官府,当即就被张斐唬住了。
这时,其身后上来一人,此人名叫方大根乃是方大田的弟弟。
他拉住方大田,道:“二哥,莫要与其争论,俺相信待会官人自会还俺们一个公道的。”
言罢,他便将方大田拉走了。
过得一会儿,陆陆续续又不少附近的市民来到这里。
毕竟古代娱乐比较匮乏,而开堂审案的情况又不是非常常见,不少好奇之人赶来观看。
又过得约一盏茶功夫,府衙大门这才缓缓打开来。
相比起第一次那般随意,这一次可就要庄重的多啊!
两边各八名衙差手持黑红相间的水火棍一边杵地,一边吟唱:“威...武...”。
同时两边各竖起一面木牌。
回避!肃静!
此乃堂威。
府衙门外顿时安静下来。
那韦阿大当即吓得双腿一软,便要瘫倒在地,
张斐赶忙一手拉住他,笑吟吟道:“别怕,这是用来吓唬坏人的,我们可是好人。”
说着,他瞟了眼旁边的方大田,见其虽不至于直接瘫倒,但双腿也在发颤,不禁暗笑。
在这威严之声中,许遵身着官服自东廊而入。
方才张斐与韦阿大的小动作,他尽收眼底,心道,这小子还真不一般啊!